此刻,穆樱已经被丫鬟掐人中,慢悠悠的醒过来。
大夫细细把脉了好一会儿,才摇头:“少奶奶这是忧思太甚。”
他有些奇怪:“先前老夫给少奶奶把脉,发觉她气血瘀滞。昨日看时,脉象又和缓许多。怎么才一日不看,脉象又沉了下去?这样一好一坏的可不成。这妇人怀孕,身体康健虽重要,心情也要好才行。”
穆樱的丫鬟红裳忽然跪下来道:“老祖宗,论规矩本不该奴婢说话,只是少奶奶怀孕后身体一直不舒服,您虽然对她慈爱,她却不敢多来叨扰您,毕竟您身体也很重要,不敢过多扰您清静。多少次闷闷不乐的坐在屋里发呆,只有堂小姐们过来这几日,奴婢才从她脸上看到笑容。奴婢斗胆恳求,能不能让少奶奶回穆家住一段时日……也教她散散心,心里高兴些……少奶奶昨儿个翻来覆去,一夜没睡。”
老祖宗早就注意到穆樱脸上的乌青,她对穆樱也是真心疼爱,听闻此言并未怪罪红裳:“也是,这满府的丫鬟婆子,再就是老身和你婆婆了,没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好孩子,你别哭了,若真是舍不得,便去阳岐城住上几天,再回来,只是这一路颠簸,于身体不好啊。并非我不愿意放你回去。”
大夫此刻却插嘴道:“少奶奶身体虚,主要是心情不悦所致,若是要出门,只要防护得当,并无不妥。”
老祖宗听了大夫的话,恨恨瞪他一眼,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反驳,半响才幽幽叹了一口气:“也罢,叶大夫你细细看看,坐软轿去阳岐城可行?。”
叶大夫像是没看到老祖宗的眼刀子,把脉良久后,才点头道:“坐软轿出行不要紧,只是走一段要歇一段才好。”
穆春此刻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也十分担忧她们走了之后,穆樱身边没人,因此忙道:“老祖宗,就让樱妹妹随我们回去住几天,我向您保证,一定好好照顾她,绝不会有半点闪失。”
老祖宗看了穆春眼下的乌青,又见她语气诚恳,央求之态十分可怜,这才点头:“你随她们去住几天吧,散散心了就回来。”
大夫听了后点头说道:“如此甚好。先前老夫行医这么多年,那些怀孕时天天生气天天哭,生下孩子体弱多病易夭折的,不在少数。”
穆樱一面哭一面泣不成声:“老祖宗,老祖宗,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老祖宗十分无奈:“你别哭了,快起来。”
穆樱都哭成这样,还厥过去了,大夫又说闷在府中,对胎儿不好。
若是她还不放人,岂不是她蓄意让穆樱不能好好生下孩子?
穆家众人都在,还以为她对穆樱的疼爱只是装装样子,根本不在意穆樱的死活呢。
老祖宗看了一眼穆文义:“如此,还请穆三老爷多费心照顾。”
穆文义不明所以,见老祖宗同意穆樱回去,穆樱自己也要回去,哪能想到许多,点头说道:“一定。”
穆樱几乎是欢呼雀跃地去收拾东西。
老祖宗在红裳之外,又让她带了许多上好的补药,另外四个妥帖的丫鬟和婆子。
又让丫鬟给穆春手上塞了百两银子:“这些日子要劳烦你了。”
穆春推回去,老祖宗笑着道:“岂能让你家白养着伯爵府的下人?传出去要笑死人了。”
穆春那里比得上老祖宗会说话,便将银子给玉梅收了。
闹了这么一出,原本定的早晨启程的,也推辞到晌午,等待那些丫鬟婆子回去收拾东西。
因启程的晚了,便一直到傍晚,才回到阳岐城。
周氏听闻穆樱过来,也十分高兴。
只因两个人都是孕妇,稍稍说了一些话,就各人去安置休息。
穆春又让有庆嫂子安顿了伯爵府带过来的下人。
穆樱之前住的院子是空置的,临时让人收拾出来。
穆春过去看时,红裳正在铺床。
穆春见穆樱笑着在一旁喝茶,走过去掐她一把:“你给了那叶大夫多少银子?”
穆樱伸出三个手指头。
“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穆春笑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穆樱从袖中掏出一张千两银票:“等我生完孩子再回去。这些银子你先收着,权当我的花销了。”
穆春诧异至极,才知道穆樱居然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又听穆樱道:“你也别跟我客气。我虽然不知道穆府如今什么情形。但是上次大伯父给宁华郡主送贡品的事情,文昌伯府也传过几天消息,听说大祖父非要带着大伯父去请罪,如此花了多少银子先不说。只论如今穆家就靠着大祖父一个人的俸禄过活,便知道进项少,开支大。”
穆春看着穆樱,忽然觉得像是不认识眼前人一般,呆愣愣的。
她脑子里窜出来一个想法,一发不可收拾。
她问穆樱:“你婆婆对你的恶意,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甚至云烟的事情,你也是知道的?你怕你直接告诉我了,我不肯配合你,才有了这么一出?让我无意间听到云烟的对话,才能够对你表现出极大的担忧来。你求老祖宗回阳岐城的时候,我才会表现出最大的诚意?”
甚至于,老祖宗怕是也看到了她眼下的乌青,知道分别在即,这两位堂姐妹是真的要好,依依不舍,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穆樱啊穆樱。
穆春全都明白过来。
先前穆樱住在穆家发嫁,一副古板迂腐的大家闺秀模样,怕虽然是真的,却也只是其中的一面而已。
她的另外一面性格,完全继承了穆二老太太,厉害,果决。
毕竟她是老太太亲自带在身边教养的。
那样一个能干的老太太,绝不会教出迂腐的书呆子来。
穆春对穆樱十分失望,万分陌生。
穆樱去拉她的手,被她避开。
穆樱解释道:“我不过为了我自己,和腹中胎儿,自保而已。府里都是她的人,我要报个信都寸步难行。子威只相信他母亲,根本不会相信我,说了也是白说。唯有你们是我娘家人,我叫你们过去,走时再带我回来。”她喃喃道:“我只是为了自保,不曾害过任何人,这样也不行吗?”
行,当然可以。
穆春恨的是自己被她利用。
费了那么多心思去查验她口中的“想要害她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