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春刚回家,南院早已经吵得不可开交。
自然是穆夏和秦姨娘的主场。
穆春走后,穆夏隐约听见秦姨娘的话,当即怒道:“你妹子偷东西,那可是触犯了穆家的家规,怎么,还敢找大姐求情?”
秦姨娘听见她说了一个“偷”,十分不满意,饶是平素忍耐,此刻却也忍不得:“是捡的。”
“行了吧,我娘的东西都是上好的东西,去哪里捡?你倒是说给我听听,让我也去捡。”穆夏翻个白眼儿:“等我去告诉大伯母,将这小贼打发了出去。”
“小贼”二字一出,秦姨娘更不能忍,当场就哭骂起来,“我秦家虽然家底不够殷实,却也是读过书的……”
穆夏翻个白眼:“别往脸上贴金了,既然读过书,怎么还干出这种勾当来。”
秦姨娘怒道:“你没凭没据的。”
穆夏索性不去理会,自顾自带着玉霞宝云等人,径直去秦姨娘屋里,把住在厢房的秦怜的包袱都操检了一番,果然翻到那枚蓝宝石的钗子,便狠狠一扔:“捉贼拿脏,来人,捆了去见官。”
秦姨娘立刻让玉红玉碧拦着不许动,秦怜这才知道害怕,哆哆嗦嗦躲在一旁哭起来。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惊动了苏氏,她还是那股子息事宁人的态度,只是这回穆夏却不依不饶。
秦怜处处想法子勾引周瑾益,穆家人心知肚明,虽然没有实在证据也不许人谈论,但是穆夏却早已经积攒了一肚子的火。
这样好的一个机会,她定然是一心要把秦怜赶出去的。
如此便闹得不可开交。
秦姨娘便道:“让大小姐和大太太来,这府里你说了可不算。”
“府里我说了不算,南院我还是说了算的。”周氏怀孕,穆春算半个管家,很多时候,有些小事不便打扰周氏,都是直觉交给穆春去裁决的。
秦姨娘便死活不依,一直叫着让周氏或者穆春来做主。
玉红便趁机去请周氏过来。
见闹得不可开交,苏氏推说头疼去屋里躲着了,穆文义又不在家。
周氏过来,问明情由,心里因为穆春说的话已经有了数,这才道:“这样一支蓝宝石钗子,我就不说值多少银子了,任是有些人这辈子见也没见过,三太太如何能够随便扔出来让你捡了去?”
“你说是捡的,是哪里捡的?可有人看见?”周氏有理有据:“玉珊等人是伺候三太太的,这样贵重的首饰被扔了,定然是第一时间捡回来,怎么还会在地上躺上许久,等你来捡?”
玉珊便出来说道:“三太太不许奴婢多事,奴婢却也忍不住了。怜小姐见天的往正屋凑,见到好茶好缎子,都是说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三太太大方,也都给了她。上次见了这蓝宝石钗子喜欢,跟三太太要,三太太没给,这便惦记上了。若不是奴婢今日一早起来发现不见了,按照三太太叮嘱的不敢声张,只悄悄问她们几个打听来着,怕是根本就不会拿出来呢。”
秦姨娘一听玉珊的话着了慌,将穆春拉到一边:“大小姐,婢妾方才已经将事由都跟您说了,您怎么定夺有个准话啊。”
穆春就笑着道:“许大人办案如神,与其在这里争辩,莫不如报官请他评判,是偷是假一审便知。”
秦姨娘听穆春如此说,冷声道:“看来大小姐是决意要帮二小姐了?”
她高声道:“看来是我看错人了,还以为这府里的后辈,唯有大小姐有情有义,定不会见死不救,更不会看着兄弟落难而不管,却原来,也不过是个自私鬼。”
周氏怒喝:“秦姨娘,你僭越了!”
秦怜还在哭。
秦姨娘怒道:“你哭什么?早叫你把东西扔掉,你舍不得。我也是猪油蒙了心,居然相信大小姐会相救。”
她不过是仗着自己手上有穆凌广的筹码,与穆春作为条件交换。
“我早已经警告过你,看好你的妹妹。”穆春见秦姨娘没了尊卑,也不再对她和颜悦色:“上次我已经提醒你,我只给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没有约束好她。”
“哼。”秦姨娘冷冷道:“也就是你们这样的人家,冠冕堂皇,借口一套一套的。外人来了捡个首饰,口口声声说触犯了家法……”
“住口。”穆春呵斥道。
即便秦姨娘要揭露穆凌广的荒唐行径,也绝不是这个时候。
穆凌广还未回来,还未负荆请罪。
秦姨娘见穆春到底是害怕的,忙又换了一副脸孔:“大小姐,您要是帮着说说话,我说的话来算数,一定替二少爷隐瞒,让这个功劳落在您的手里,教姓严的想起儿子就落得睡不着。”
秦姨娘的意思是,她不闹出来,穆凌广就会越陷越深,等陷入到万劫不复之时,讨债的人上门,神仙也救不了他了。
严氏知道定然痛彻心扉,穆春的仇恨也就报了。
只可惜,她忘记了,穆春姓穆。也似乎没看见,穆春这一年的改变,再也不是那瑕疵必报,小肚鸡肠的刁蛮大小姐。
穆春只想拖延时间,她笑笑对秦姨娘说道:“求情是不可能的,穆家不养贼。你妹妹对我表哥的那点儿心思,我心里清楚。不过是上一次忙着对付严氏,所以先安抚了你。我已经警告过你,是你自己没有能耐管束她。”
秦姨娘听了脸上一阵铁青,她定定看着穆春,似乎不相信这是一向和气的大小姐说出来的话。
她早该想到的,上一次大小姐能用那样的手段勾了严氏进去,还惹得自己为了自保出手相帮,把严氏的罪责定死,自然是有几分能耐的。
她冷笑着说道:“既然你不仁,那别怪我不义。”
穆春就道:“你不义又能如何?你妹妹偷盗主母的财物,报官了必然会挨板子。你此刻护着是全了姐妹情深,可你没有想过,之后你怎么自处?三叔还会看重你吗?有一个偷盗的姨母,加上一个护短的姨娘,怕是凌波的教养都成问题。”
她一说到“教养”,秦姨娘瑟缩了一下,想到不少大户人家都是将庶子庶女养在嫡母名下的。
她们南院是苏氏不行,才由她亲自教养。
可若是穆文义觉得连她也不行,那穆凌波又会被送到谁哪里去?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穆春。
穆春轻轻一笑,像是一切尽在掌握中:“你考虑清楚了再说话。”
她说完走到院子门口,去门口听一个婆子的回话。
那婆子说,穆凌广被找回来,知道事关重大,已经去穆文平房门口跪着认错去了。
如此就好。
穆春心里有了数,再回来看秦姨娘。
却见不知道何时秦怜挣脱了两个要拉她去见官的婆子的禁锢,挣扎着跑到秦姨娘跟前跪下:“姐姐,姐姐,救救我。你我从小相依为命,大嫂不待见我们,我要是去监牢,这辈子就毁了呀。”
秦姨娘十分为难,她捏捏诺诺不知所措。
本来她是卯足了劲要保秦怜的,不惜得罪穆凌广,可穆春说的也有道理。
穆家大族,百年来讲的是公道是非,大义灭亲。
她包庇犯错的妹妹,岂不是是非不分吗?
一个是非不分的姨娘,若是有心人在穆文义耳边说上那么几句,她还会有亲自教养穆凌波的资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