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她自己还有些体己银子,如今数一数也没多少了。
走出门来,孩子还窝在怀里睡着,她深深叹一口气,迎面就撞上不知道何时出来了严云丽。
严云丽没什么话,只将一个荷包塞进她怀中:“我只有这些了。”
霍青青深深看了她一眼,才说道:“严家只有你还有一些人情味,其余人都是冷漠无情,没长心肝,迟早要倒霉的。”
说完搂着孩子走了。
严云丽站在原地,忽然叫住她问道:“你一个女人,怎么养活他?”
她想起了霍青青之前作为青楼头牌的时候。
那时候,那座花楼还是严家的产业之一,如今也已经成为别人的囊中之物了。
她相信霍青青的儿子是她的亲弟弟,不然的话,慕容氏不会留她这么久,一直拖着直到父亲流放途中去世才撕破脸。
刚才听见父亲去世的消息,她悄悄进屋,捂着被子哭了一场,只是慕容氏没有明着说,她就也当不知道了。
不然,只怕惹得母亲心里更苦。
经过了严家抄家灭族的大事,严云丽觉得,自己一下子成长了。
这成长,包括对穆凌云冷眼旁观,以及对人情世故木讷的认知,还有潘县令的雪中送炭的感激。
霍青青冷哼道:“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办法。”
严云丽跟着几步,心里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想了想说道:“若是你养不活,就抱来给我。”
霍青青没有再回答,抱着孩子快步离去。
严云丽说完这句话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的,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养活孩子?
母亲一定容不下他的。
她忽然想去找严和明。
严家如今的光景,她们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大概母亲手上还有些银钱,可是坐吃山空不是道理。
现在大哥还在到处打探父亲的消息,可若是他知道父亲死了,他能干什么养活一家人?
严云丽想着,脚下就迈开了。
只是,她想的是走向阳歧山,可是走着走着,却还是走向了县衙。
她得先问问,父亲是不是真的死了。
这一边,穆春自从与方之询说白了之后,两夫妻在家里相对无言,又索性将事情说了个透彻。
当然,重生——是万不能说的,她怕把方之询吓死了。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如何让宁华郡主重新信赖方之询,重新重用穆文忠,将资源从严和明手中夺回来。
可是办法说了许多,方之询和她都是一筹莫展。
另谋出路吧,好像也不行——宁华郡主到底是他名义上的舅母。
可就这么干耗着,方之询的担忧和她一样,若是严和明真的干成了这件事情,宁华郡主对他青眼有加,他会不会转头来报复穆家?
当然,这只是穆春的担忧。
在方之询看来,穆立是公事公办,严和明就算恼恨穆立,也不该公报私仇。
穆春如何与他说,穆家与严和明之间,除了抄家没产的仇恨,还有最早的时候科场舞弊被抓现行呢。
想来就是穆立的官职一直稳定,严家呢翅膀还不够硬,势力还不够,所以一直小打小闹,与穆家为难,却又在穆立高升之后,偃旗息鼓。
这中间还有一个珠姨,真是盘根错节。
想起这个,外头就有人来报说,珠姨到访。
穆春忍不住摇摇头,心里紧张莫名。
她不会是真的来为严和明对自己不利的吧。
只是面子上还得装作不知道,起身去迎接,又按例奉了茶。
珠姨坐定后,定定地看了穆春许久,打量得穆春浑身发毛,只面上却强撑着波澜不惊,等她说话。
珠姨一杯茶喝完了,玉竹去添茶时,她忽然开口说道:“大小姐知道我的身份了?”
穆春正在喝茶,差一点就咬到舌头,她惊了一下,急忙将茶杯放下,用帕子擦嘴。
“您不必否认。”珠姨自嘲得笑笑,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涟漪,似乎什么都在她的算计中:“严二少爷对您的情谊,您大概也是心知肚明,不需要我多说的。”
穆春暗想,定然是那日珠姨本来就觉察到有人尾随,只是不便捅破。后来方之询全城点火把大肆寻人,她便猜到了。
“那您今日造访是为什么?”穆春正要问,珠姨已经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
“我今日来,是想将穆严两家的恩怨都告诉你。”珠姨开门见山,十分爽快。
穆春虽然已经隐约猜到八九不离十,可中间还有些难以琢磨的部分,也让她十分蹊跷。
比如,严家开始针对穆家,后来自己落水,严和明却救了自己。
若说是严和明对自己生出情愫,那勉强解释的通。
只是为何自从救了自己,严家又好像对穆家的恩怨一笔勾销,许久没有动静,只顾着开地下钱庄去了?
地下钱庄开得如火如荼之际,严家可算是一方巨富,却没有再对穆家下手。
这中间的转折点是什么?
“我本名叫陈元珠,身份你知道了,以前是严老太太娘家远房侄女。”珠姨喝了一口茶,眼神望着门口,迷惘回忆:“家中落难,我到严家来投靠,与严大老爷日久生情。”
“只是,严老太爷坚决不同意,一来我的身份配不上他,二来,当时他已经说亲了慕容氏,慕容氏是旺族,与严家一直合作,互帮互助,若是悔婚,严家的生意怕是会受连累。”
“严老太爷将严大老爷狠狠打了一顿,只打得皮开肉绽,问他知不知道他身上的使命——严家一脉单传,香火难以为继。若是再因为儿女私情断送了家族的生意和未来,到了地下愧对祖宗。”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严家有高人算过命,十代人之内,都只有一个儿子。”珠姨说到这里,顿了一下。
穆春顺着她的话想到,严老太爷只有严子松一个儿子;而严二老太爷也只有严子俊一个儿子。
到了严子俊这一代,甚至一个儿子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