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德城最凡尔赛的举动,不是驾着卡尔车行的新款镀金豪华马车一骑绝尘,也不是穿着克劳斯成衣店的高定镶钻礼袍出席上流宴会。而是当你的狐朋狗友约你小聚时,以略带歉意的口吻,貌似不经意地说,“真是抱歉啊,我晚上约了人去彻尔斯呢。”
在兰德城的男性上流贵族圈子中,有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鄙视链:在这里喝过酒的人,可以鄙视从没踏入这里的人;在这里举行成年礼的人,可以鄙视仅仅在这里喝过酒的人;而在这条鄙视链的最顶端,是常年在这里拥有一个专属四面漏风包厢的人,可以睥睨以上所有人。
现在正是中午时分,从繁密树叶中穿过的阳光仍是耀眼地刺目。酒馆青灰色大门外,年轻端正的礼宾,正彬彬有礼地为每一位乘豪华马车抵达的顾客,端来金丝绒轿凳,拉开豪华马车厢门,搀扶着他们下车,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这里的所有服务生都曾在王室礼仪司,受过完整严格的王室礼仪训练。他们的每个动作都有清晰明确的标准,笑容也必须保持在精确的角度范围内,以确保每位顾客都能享受王室般的服务。
一阵匆忙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踏碎了这小巷的寂静。穿着华贵克劳斯礼袍,正在走出马车的上了年纪的老派贵族,皱了皱眉。训练有素的礼宾仍是神色不变,保持着应有的礼仪和风度。
“吁——”车夫大力拉住缰绳,骏马一声长嘶,疾驰的马车硬生生停在了门口,门前划出两道深深的车辙印迹。
一条人影立刻从还没停稳的马车上跳下来,周围的人还没看清,他已经旋风般地拉开酒馆大门闯了进去。
留下准备迎接他的礼宾瞠目结舌,端着轿凳呆立原地。甚至连那句已经准备好了的惯用标准语:“欢迎光临彻尔斯,麻烦请出示您的预约牌!”都没来得及蹦出一个字儿。
老派贵族眉头皱的更紧了,一手扶了扶险些被疾风冲歪的羽毛帽子,花白的头发几乎要从帽檐边上露出来了。另一只手重重地架在礼宾的手臂上,鼻孔里哼出两道气流,十分鄙夷地对马车里的同伴说:“真是太不矜持了,居然没有等礼宾来开门,自己就跳下去!”
“谁说不是呢,哎,现在的年轻人,远没有查理大公时代那么讲究贵族风范了,真是怀念五十年前啊。”同伴十分赞同老派贵族的话。查理大公是兰德公国上一任大公。
“哼,礼崩乐坏,下次见到王室礼仪司长,真要好好说说。”老派贵族仍是忿忿不已。
扶着他的礼宾,似乎完全没有听到客人们的对话。始终保持着谦恭有礼的微笑,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他下了马车。随着老派贵族的步伐,适度地调整自己躬身的程度和手臂的高度,这正是他们训练有素的体现。
老派贵族对于接待他的礼宾,很好地展示了彻尔斯酒馆,沉稳大气优雅得体的传统风格表示很满意,于是他也不吝于展示自己贵族式的慷慨大方,赏了双倍的小费。
尽管已经上了年纪,老派贵族竭尽全力以一个上流贵族的挺拔站姿立稳,然后傲然扭过头去。准备对这个跟他的主人一样,没有风度的马车,投去贵族式的鄙视一瞥。
面前的马车跟老派贵族自己的豪华镀金马车完全不能比,乌黑暗沉的车厢,在耀眼金光的映衬下,更显的像个灰头土脸的乡巴佬。
然而他鄙夷的目光还没有完全展开扫射,突然就像是被切断了电源的雷达,有气无力地收缩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