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黄梅,深夜大雨。温府刚熄下的烛火还未来的及点亮,锦衣卫就冲了进去。飞鱼服贯穿而入,虽未拔出腰间佩刀,可紧握刀柄的右手和凶煞的眼神叫府中的下人吓白了脸色。
王管家还未来得及系上衣扣,撑着伞从后院冲出来。当他看到前院站满了锦衣卫之时,心口的弦儿一瞬被拉紧。他低头恭敬地与为首的锦衣卫作揖,说:“今夜大雨,锦衣卫造访温府……不知各位大驾光临是……”他抬头看着对方,对上眼神,定了定心神后,浅笑说:“小人是府中的管家,也算是府中管事,官爷可以与我说说各位……“
“不必多言。”为首的锦衣卫抬手打断王管家的话,厉声回道:“劳驾请府中所有人都到此地来,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所有人到此地来,王管家想到了陈家,他惊恐的看着对方,问:“就是今日吗?”他想问,就是今日决定生死吗?
锦衣卫没有回答他,眼神凌厉的看着王管家,低喝道:“请快些吧。”
大房院子里,温慈慈坐在以前常做的摇椅上,她侧头看向坐在一旁的金穗。伸手紧紧握着他的手,不想松开。“既然都到了大宁,为何不回草原上去?那里有你的父兄,有你的族人。”
金穗见过温崇山后便就去寻温慈慈,当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的所有的牵挂终于放下了。原来,一直揪着他的只有温慈慈,也只是温慈慈。两人再次相遇,彼此想说的话都太多太多,心境与从前也是截然不同。金穗很是珍惜这一刻,他紧紧抱住眼前人,再也不想放开。尝过松开手的滋味,那是最蚀骨的相思。
当温慈慈看见金穗站在房门口的时候,她还以为自己又进入了睡梦之中,因为只有梦里才能见到他。可当她被拥入怀中之时,那温暖又熟悉的感觉像是洪水一样将她周身包裹。他回来了,他的一切她都记得,是真的。心中感慨与想念,当下说不出,以后也说不出。天地之间,彼此相拥已然道尽了所有。
“何处为归处?”金穗摩挲着掌中的柔夷,他看着她,满目柔情,“杭州也好,草原也好,甚至是大明,前朝,还有我生来带有的黄金家族名头,以及族人,似乎都不像是我的归处。”桌边的烛火在闪烁,外头雨声淅沥,低头亲吻她的手心,心中的炙热只有她,“走的远了就能明白心中最想念的原来就是归处。我想带你走,天涯海角有你就是归处。”
轻抚他的面颊,温慈慈鼻头泛酸。她抿唇轻笑,低语说:“这一次你不再担心了?你的诸多顾虑你再也不顾及了吗?”离开对于他们来说曾经是最自私的逃避。
金穗摇头,“错过一次是我不够勇敢,现在我不想再错失。”他自以为顾全大局,可温懿懿死了,温家头上的刀悬着随时要落下。亡命之徒的权谋不是他可以猜测与摆弄的,自始至终他都走错了。看着温慈慈的面容,他轻声问道:“慈慈是不愿意吗?”
“我愿意。”温慈慈看向窗外,雨还是很大,风也很大。她拿起桌边的剪刀将烛芯剪去一截,屋中便更亮了一些。“风大雨大,今夜走恐怕太过狼狈,等明日吧。”她看向他,言语中带着不舍,“明日清晨我与你离开这里。明日一别,恐怕我再也不会回来了。”终于是要走了,可她却舍不得这里,舍不得甄秀娘,舍不得温禧禧,舍不得温晏明,甚至是舍不得温崇山。
金穗明白她的心思,他将她揽入怀中,柔声低语说:“不急,等雨停了再走。”
“你们快些走。”房门打开,是甄秀娘。她疾步走到金穗面前,无奈说道:“你带慈慈走吧,不走恐怕是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