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白玉延伸到此处便终止,再往前就是朱红的大门,本来鲜艳的颜色经过岁月的沉淀染上了一层深褐色,看起来就像是凝固的鲜血。这是独属于皇宫的颜色,金碧辉煌之下隐藏着腐朽和晦暗,战场上是一寸山河一寸血,而在黄城之中,到处都是或死于权力斗争或死于各种秘密的血腥,或许是因为过多的鲜血染红了土地,于是皇城就显得越发富丽堂皇。
商九卿看着眼前敞开的大门,好像有带着凉意的风从中吹出,明明温度并不低,但她却无端打了个寒颤。
“皇帝的位置好像是空的。”苏启鹤比较关心这一点:“也是,就算他们能把文武百官都拿来陪葬,也不可能真的把皇帝也放进来。”
“谁能下旨逮捕皇帝呢?”
苏启鹤的话语中似是带着嘲讽的意味,商九卿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才跨过了门槛,向着其中走去。
和金銮殿没什么两样的布局,前方的文武百官毕恭毕敬,他们都在进行跪拜,联合外面所有大臣都汇聚于此的场景,看上去倒像是发生了什么非常重大的事情一样。她一路往前,穿过那些文武百官,出现在最前方的是大到空荡的龙椅,上面空无一人,什么也没有。
这还真像是一个荒诞的默剧,所有的角色都已经到齐,但却唯独缺了最重要的那个人。
商九卿继续拖着苏启鹤往龙椅那边走,苏启鹤看她这动作很是意外:“你还要往前走吗?再往那边……”他剩下的话没说出来,因为他看到商九卿直接走到了站在龙椅前方手中捧着圣旨好像正准备宣召什么的大太监前,就这么直接凑过去看那张圣旨上的内容。刚刚还恨不得离地上官员十米开外,此刻却能这样几乎快要直接碰到地去看圣旨,饶是苏启鹤都有种“难道她真的被附体了”的奇妙想法。
商九卿其实也是脑子一热突然这么做了,她本意是想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线索,但没想到凑近之后发现上面真的有字,便干脆又近了一点,就看到上面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付托之重,实切兢业之怀,所有合行事宜,条列于后。
钦此】
这是……传位诏书?商九卿这下总是有些明白为什么这里看不见皇帝了,可问题是这份诏书怎么没头没尾的?就只说要传位,至于先帝做了什么以及有什么功绩这种自夸一句没有,甚至连传位给谁都没有说,整个地就是一三无圣旨。要不是因为担心这圣旨放太长时间自己一碰就会碎,商九卿真想拿下来看看上面还有没有其他的话。
“上面写着什么?”看见商九卿有些悻悻地重新退了回来,看样子估计那上面估计没写什么有用的,虽然这么想着,但他还是问了一句。
“是传位诏书。”商九卿这么回答:“但什么都没写,就两句话,没有说先皇是谁,也没说任命了谁。”
本来诏书就不长,如果这都没有写的话苏启鹤真不知道这诏书到底是干什么的。
虽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不过其实商九卿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这不是真正的宫殿,只不过是复制出来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把当年的一切都完完整整复刻出来。比起这个她向着四处环顾了一圈,发现好像左右两边都有小侧门可以继续往后面去——这个就和商朝的金銮殿有些像了,她总是会从右边的通道直接回自己的寝宫去,然后从左边的通道可以离开金銮殿,抄小路离开皇宫。
“那边好像可以过去。”她指了指后面的小路:“金銮殿从这里可以直接去到未央宫或者是离开皇宫,不知道这里行不行。”
“我们可以试试右边。”苏启鹤沉思了一会这么回答,商九卿不解,她可不想再继续探索什么了,经过之前的种种她只觉得这里越发的诡异,只想快点离开:“还是快点走吧,我总觉得这里什么地方怪怪的,但又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奇怪……”说着她就感觉一股寒意袭上脊背,在之前那种心情开始逐渐消散之后,恐惧又重新占据了上峰,还真是阴魂不散。
“之前你不是不怕了吗?”苏启鹤这么嘲讽她,不过还是解释了一番:“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没察觉到呢,能感觉到诡异还真是不错……”商九卿听到这里的时候总感觉苏启鹤在讽刺她,但苏启鹤没有给她说什么的机会,而是继续说了下去:“我也没打算再继续深入了,毕竟现在看来这个地方处处都透露着诡异,还是先离开比较好——”
“还有,你难道就没发现,这里所有人都是左衽吗?”
苏启鹤这么一说商九卿才意识到之前自己一直感觉诡异的地方到底是什么了,作为同属于汉文明的延续,他们的服饰全都是右祍,而左祍在从前只有异族才穿,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现在只有死人会这么穿了。
此刻再看那些一个个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的人们,他们无一例外都是左祍,之前那些官员匍匐在地上还看不清什么,现在一眼过去看到不少半弯腰的大臣和太监侍女,他们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弧度,就好像他们的眼睛下一刻就会眨一眨一样。
“而且我们一路走来,能看到这里所有的东西较之外面都是反过来的。”苏启鹤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大臣:“这里所有的人行礼都和外面反过来的,虽然有人惯用左手,但不至于全都是如此。这里的一切都和外面反着来,所以我认为这里的右边才是通往金銮殿外的路,而左边估计是更深入皇城的路。”
外界自古以来以右为尊,这里看起来,倒像是一切都以左来。全部颠倒,还真是活人与死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