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氏说的没错,宫里只需要表面上风平浪静,就算将白的描成黑的也在所不惜!
多少年了?他真正掌权多少年了?顺妃一手将他推上这个位置,当年的得意之情不在,时至今日只余下痛苦!
高处不胜寒,唯有无边的痛苦将他包绕。
宇文璟扶着御座起身,失魂落魄地向殿外走去。一路上没有宫婢太监敢直视这位帝王,连崔暕也只是远远跟着。
他没有乘轿辇,一个人在宫中走着,走着。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可回过神来,却已走到一处陌生又熟悉的宫殿。
昭灵殿。
宇文璟哑声一笑,这个时候,他居然想的是她。
他推开殿门将崔暕等人关在殿外,独自一人点上蜡烛,缓缓走向内殿。两盏长明灯将太皇太后的画像上的面庞照得清晰,她的一双慈目似乎还在看着他。
宇文璟就在画像前缓缓跪下来,将蜡烛推到身前:“看见我如今的模样,你一定很得意吧?”
“这是我从你最疼爱的乖孙宇文璋那儿抢来的位置!”宇文璟锤了一下地砖,拳头冰凉,“我得到惩罚了,我坐上皇位的那一刻就受了惩罚!”
“无边的孤寂,无尽的猜忌!”宇文璟每吐出一个字便咬牙切齿,“安远茂没了,朕真拿他做兄弟啊!你都死了,为什么还要折磨朕!”
他的眼眶微微湿润,安远茂死的那天他没有哭,下葬的那天他没有哭,可如今到了太皇太后面前却再也没忍住:“你在朕身边还安排了什么人?哈哈哈哈……”
他突然笑起来:“是,是朕蠢!原来李氏不是你的人!该认的没认出来,不该认的却折磨了她半辈子!”
他从来没有像今天一般失态过,就算是为质晋国时受尽屈辱,饿了两天两夜他也没有像如今一样!
“这个位置,朕不想要了。”宇文璟突然抬起头来与太皇太后的画像对视着,“洛儿想要逼宫,就让他来!就算是逸王想要这个皇位,只要他开口,朕就给!”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都是笑话!”宇文璟的眼睛通红,他扶着桌子起身,一直死死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朕不是明君,也不是暴君,后世顶多扣上一个昏君的罪名。”
“可朕辛劳这些年,与朝臣周旋这些年,就只配一个昏君名号吗!”他猛拍着桌子,克制着呼吸,“朕扪心自问,尽力了!朕无愧于父皇,无愧于先祖!是朕的能力不够!是朕蠢笨!你满意了吗!”
整个昭灵殿回荡着他暴怒的声音,可回应他的唯有太皇太后一动不动的画像。那眼神在慈祥中带着严厉,就好像她还在世时看着他只有厌恶,看向宇文璋时却是满眼疼爱!
宇文璟苦笑着抹去几滴泪,从一旁抽出一柱香来点上。他晃了晃冒着白烟的香就将它固定在香炉中:“就算你再厌恶朕,可只有朕可以为你上香了。你那个疼爱的宇文璋呢?他连进来看你一眼都不能做到!”
他深深吐了口气,像是要把所有痛苦都吐尽。可这口气割的他心疼,只能又缓缓坐下:“皇奶奶。这个称呼,我曾偷偷叫了你好几次。可你只允许宇文璋那么叫你。”
宇文璟头发散乱,靠在桌脚,目光渐渐移向殿外的月亮:“是朕不配……”他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便无力地向一旁栽去……
“不好了,快宣太医!”
昭灵殿门被撞开的一霎那,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