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所以在多数的时候，胡十八更愿意坐观其变，做个幕后的观察者，而不是亲自下场，成为一名局中人。

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他人，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有时你会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朋友其实早已恨你入骨，仇深似海的敌人却在暗中欣赏你的才华，正直的谦谦君子是个恶棍，声名狼藉的浪子实际最痴情……

人性本就充满了矛盾，人类本就擅长行诈欺骗。

驱使人作恶的因素有很多，但是说来说去，大多绕不过「利益」二字。

『得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位先生的契约精神，还是很令人佩服的，』胡十八端量着蛆虫般的凶手，『遗憾的是，他的能力实在配不上他的野心。』

『什么意思？』程禅真连忙问道。

神秘而诡谲，胡十八浅浅一笑。

『这位先生的手段看似高明，实则却是自作聪明，简而言之，他的方法错了，而且错得很离谱。』

『什么自作聪明，什么错得离谱？喂，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

程大小姐气不打一处来，真想抓起这个混蛋的胳膊，狠狠咬上一大口，看他到时候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窗边响起一阵柔得发酥，甜得似蜜的娇笑。

『你舍不得的。就算你的心再狠上一百倍、一千倍，你也舍不得他流一滴血，受到一丁点伤害。』这种别扭又拧巴的滋味儿，唐可媛比任何人都懂。

不堪回首的往事历历在目，程禅真立刻拉响了一级警报。

谁也不能夺走她的胡十八！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树欲静而风不止，姐姐我其实很想做一个小家碧玉，与世无争的小哑巴，怎奈今夜的雨太桀骜，总是在搅动风云，不让姐姐好好休息……好啦，牢骚发完了，调皮的小猫咪可以疑问了！』

举杯浅酌，唐可媛小小抿了一口红酒，润了润质若软玉，香甜软嫩的樱唇。

她怎么还敢喝酒，难道不怕里面有毒？

心旌摇曳间，程禅真猛然想到了什么。

凶手根本不会在所有人的酒里下毒，原因很简单，他要对付的不是一群人，而是一个人，假如有人提前毒发身亡，他的刺杀计划就泡汤了。

所以有毒的酒，应该仅有一瓶……不对，这样做也可能导致意外的发生。对凶手来说，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就是只在一杯酒里下毒。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能让目标拿到那杯「特定」的酒？

想到这里，程禅真不由得猛然转头，直瞪瞪地看了眼凶手。

『看这家伙的打扮，似乎是个侍役……我懂了，那杯毒酒就是他亲自端上来，送到我面前的。』

『这是最稳妥，同时也是最愚蠢的办法，』胡十八解释道，『人性是矛盾的，恶念的不断膨胀，势必会引起良心的谴责，正因如此，欺骗他人者经常提心吊胆，杀人如麻者往往不得安枕……从旁观者的角度看，这位侍者先生简直浑身都是破绽。』

但这并不足以劳动胡十八入局，迫使他亲自出面。

除他以外，当时至少有两人也识破了那杯毒酒，然而，他们却都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