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老大既然已经决心撕破脸皮,又岂会再给唐可媛耍弄心机,施展手段的机会,当即转头看向金刚,抛出一个「你知道该怎么做」的眼神。
金刚当然知道该怎么做,却是有心无力,无绳而缚,空有一身本领无处施展,个中滋味,唯有自知。
心里「咯噔」一响,牛老大暗叫不好,忙将注意力放回到唐可媛身上。
一眼望去,登时愕然当场,只觉得内心空空荡荡,灵魂无处安放,刹那间天昏地暗,透骨的寒意从四面八方同时掩杀而至,刺穿了他的肉,冻结了他的血,摧毁了他的意志,粉碎了他的希望。
颓然垂首,目瞪虚空,牛老大伛偻着再也挺不起的肥腰,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
他已经败了,彻彻底底的败了。
伊人浅笑最倾城,秋波潋滟百媚生。唐可媛端坐在油腻不堪的板凳上,就像一颗随时可以滴出醉人汁液的蜜桃,顾盼神飞,巧笑倩兮,还是那么的自信,那么的迷人。
玉手一翻,一条项链垂挂下来。
独一无二的项链,世界上再也找不出第二条。
『你……她们……』牛老大使劲按住绞痛的胸口,上气不接下气,脸颊上的光泽与红润尽数褪去,再也找不出一丁点血色。
人人都以为他是个心狠手辣,做事残忍的魔鬼,殊不知在那颗被欲望填满,被罪恶包裹,在黑暗中沉浮挣扎多年,早已千疮百孔的内心里,还保留着最后一点光芒。
那是一段遥远的记忆。
彼时的他,还是那辆横冲直撞的「摩托」,手下有帮过命的兄弟,管着几个热闹的场子,时不时会跑出去干上一架,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几乎每个晚上,摩托都会梦到自己成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人物,住在宽敞明亮的大房子里,喝着最贵的酒,抽着最好的烟,穿着最上档次的衣服,搂着最有味道的女人。
梦里什么都有,现实两手空空。
他只是个不入流的小混混,兵微将寡,人微言贱,压根入不了龙头大佬们的法眼,就连那些稍有势力的小老板,对他也是不屑一顾,从没把这只人人都能碾死的臭虫夹在眼里。
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摩托决定干一票大的,赢了,就能在江湖上闯出名头,在大都市深深扎下根,输了,立刻一无所有,彻底被打回原形。
人生是一场赌博,有的人赌名,有的人赌利,有的人赌感情,有的人则是什么都想赌,赢了还想赢,输了想翻本,于是就有了一幕幕是非成败,悲欢离合……
现实好像总是残酷的。摩托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但赔进去大部分兄弟,还差点儿搭上了自己的小命。
他变了,整日醉生梦死,意志消沉,浑身散发着失败者的气息,活得像滩烂泥,但在寂静的午夜,现实的彼岸,那座富丽堂皇,喧嚣不止的大房子却从未离他远去。
负责照顾摩托日常起居的,是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子,做事认真仔细,长得也挺水灵,就是不怎么爱说话。
她的哥哥是摩托的拜把子兄弟,为了掩护后者撤退,身中二十八刀,被敌人生生砍断了一条胳膊,死了。
失去了所有,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窗外飘洒着雪花,屋子里温暖如春。摩托瞧了眼蜷缩在自己怀里,好像小猫般温顺的女人,久违地勾起嘴角,浮现出一丝满足的笑意。
轻轻吻上她的额头,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鼾声大作时,女人霍地睁开了眼睛。她的眼中没有爱,只有恨,浓得化不开的仇恨,永远无法被冲淡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