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一次欲望得到满足时，就已经为下一次的欲望埋下了种子。

程氏已是严森的囊中之物，这个男人却仍未感到满足。因为他是天生的猎食者，贪婪、狡猾、冷血，不懂得怜悯和同情，血管里流淌着对猎物的渴望，信仰并遵守弱肉强食的规则。

程氏只是严森的跳板，他所谋求的，一直都是黑旗的掌舵权。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你觉得黑旗会开门揖盗，引狼入室，任由严小子提着刀闯进来，像对待程氏那般，将我们抽筋扒皮，活生生拆骨入腹？』

李魔头霍地抬起头来，容色沉寂，视线紧锁近在咫尺的张谦。

心近，天涯咫尺；心远，咫尺天涯。谁也没法说清，这对忘年交究竟如何看待对方，有着怎样的心路历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都将彼此视作竞争对手，相互尊重、相见恨晚的竞争对手。

高手之争，不容有失，即使只是毫厘之差。

『世事无绝对，不是么？在李氏的“熏陶”下，黑旗上下早已是不谈对错，只讲利益。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只要诱惑足够大，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在他人心底种植怀疑，一直是张谦的拿手绝活。

空穴来风，非是无因。李魔头窒了一窒，心中警兆乍现。他从不怀疑张谦的能力，也不怀疑胡十八挑选朋友的眼光。

『说下去。』

『每个人似乎都已认定，程氏是无法回归黑旗的，倘若事实真如他们所想，咱们的严先生又为何要拖着病躯，甘冒生命危险亲自到场？』

『你都知道些什么？』

『那要看你肯出多大价钱……这世上没有好人和坏人，只有生意人。生意就是时机，是冒险与谨慎之间的战争。』张谦的眼中再无笑意，只有一片血流成河、日月无光的修罗战场。

『请开价。』出声的是田老太太。

『让程氏回归黑旗。』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谈生意没必要藏着掖着，把事情搬到台面上来讲，对双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李魔头摸出铁酒壶，将足以烧穿肠胃，点燃灵魂的高度烈酒一饮而尽。实话实说，他越发看不懂眼前这个臭小鬼了。

『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因为它本来就不是一个笑话。世事如棋，强弱无恒，程氏可以不姓“程”，为什么不能再换个主人？』张谦对上老头子的目光，不偏不倚，毫厘不让。

『除了严小子，谁还有资格掌管程氏？』

『她。』

循着张谦手指的方向，全场目光齐齐落到程禅真的身上。她姓程，狂疯的程，是上任掌舵者的女儿，也是一个已经丧失自我，深度迷失的废人，一个不懂得反抗，堪称完美的傀儡。

心灵建造了天国，也建造了地狱。

李魔头的眼睛在发亮，如同一只嗅到血腥的蝙蝠，一根擦碰磷面的火柴。人的欲望是个无底洞，似乎永远都在前方，却永远看不见底。

『为她加冕，岂不等于将王冠扣在了胡十八的头上？』商人的兴趣，就在那些能找到财富的地方，哪里有利益，哪里就有商人。

讨价还价是交易场上的规则之一。有人将它视作一场较量，有人将它当成一局博弈，也有人认为，它仅仅是一场游戏。

『有话不妨直说。』张谦在聆听对方的报价。

『这是一笔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