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来自张谦的脚下。
舞台上的每个人都是演员,每时每刻都在贡献自己的演技。人生茫茫一场戏,演毕生旦净丑凄。演技的最高境界不是演谁像谁,而是演谁就是谁,不是取悦,而是征服,征服观众,也征服自己。
片刻前那个势如疯虎,悍不畏死的船长,早已经换上另一幅面孔。
他在笑,笑得很谄媚,很残忍。
『我一直在等待这个时刻。』
『世界上哪有真正头脑简单、思维单纯的人,哈……演技不错,我们都被你骗了。』张谦没有撤回自己的脚,只是在毫不吝啬地贡献笑容,陪着“最佳男主角”一起庆祝。
没有人喜欢趴在地上,被人踩在脚下,即使他们只配得到这样的对待。
船长无疑是个很能忍,并且肯吃苦的人,否则也不会投身黑旗,从号称“虎狼窝”的程氏里脱颖而出,一干就是半辈子。
阅人无数,不如贵人相助;能力再强,不如贵人帮忙;自己走百步,不如贵人扶一步……现今大势已去的严森,便是船长生命中的那位贵人。
『你是严先生一手提拔的,对么?』张谦突然很想聊聊。
『不错。』
『他很看重你,也很倚重你。』
『一点不假。』船长望着轮椅上的严森,用力点点头。
『那么你的可靠性,就相当值得怀疑了。非常抱歉,我对你们这类“忠犬”的印象实在不是很好,特别是那种热衷吃里扒外,擅长见风使舵的……今天你能背叛严先生,明天一样也能背叛我。』
『良禽择木而栖。严森已是日落西山,永无翻身之日,我为什么要为他陪葬?』
『我就喜欢说实话的人,哈!』张谦虚握下巴,目光投向脸容转白,瞬又恢复常色的医生,『话憋在心里,可是会憋出毛病的。』
『不劳费心!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从此山水不相逢,不问旧人长与短!』
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
张谦和李魔头不约而同地鼓起掌来,又循着彼此的掌声,默契十足地对望一眼。
同类相比,同声相应,固天理也。
『你猜严小子会不会报仇?』老头子的脑袋里闪出一个有趣的想法。
『大概不会。』
『我猜也是。金库如蚁附蜜的渗透,万魔随时随地的威胁,胡十八层不出穷的算计……同时与这三个人为敌,绝对是件很令人头疼的事。单是应付他们,就够他喝一壶了,哪还有余力去料理叛徒?』
『有什么主意?』张谦听出对方话里有话。
『我一个日落西山,来日无多的糟老头子,能有什么坏主意?』李魔头耸耸肩膀,委屈巴巴地摊开手,『毕竟老夫也不是什么恶魔……』
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
张谦的小脑袋瓜儿里,也浮现出了一个有趣的想法,最重要的是,他还很乐意将这个想法付诸实践。
礼堂里响起一声惨叫,一声充斥着震悚与绝望的惨叫。但在下一秒,一切又重新归于平静,就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你这小鬼还是太仁慈了!要知道人一旦晕死过去,就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了。』李魔头正在为约会迟到想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