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登上马车的傅长雪,只觉得身后帘子动了动,一个身影便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背后。刹那间,他心中一惊,然后又放下心来。他的暗卫,长风就在外面。能绕过他的眼睛进到车里来的,只有一个人。那丫头,总是这样不按常理出牌。
“团团,你这是怎么了?”
傅长雪身形未动,如常开口,倒是让他身后的米团有些呆住了。
这个世上,还有什么是他傅长雪算不到的吗?
米团心火乍起,眉头一锁,将傅长雪翻过身去,推倒在马车上。马车狭小的空间里,米团的双手紧紧抓着傅长雪的双臂,两人额头相抵,四目相交,近的呼吸可闻。
被米团突然推到的傅长雪,这般距离的与米团四目相接,顿时脸红到了耳朵根。可是他却发现,米团的手冰凉,她的眼中却是火冒三丈。
“团团,你到底怎么了?手怎么这么凉?”
傅长雪急切的关心溢于言表,而他的这幅模样却让米团心中火更大。
“你,为什么瞒着我?”米团克制着自己的火气,话却是一贯的不拐弯抹角。
“陛下让你去查白伯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知道白家再无生路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我要救他们?我在信中和你说的话你都忘记了吗?你都忘记了吗?”
米团的脸颊被怒火烧的通红,她瞪大的眼睛里布满血丝,绝望又愤怒的看着傅长雪。这样的神情,傅长雪从未见过。她就像是一个在水中快要被没顶的人,恐惧又无助。
“团团,你冷静点。我是奉旨行事,我也没有办法!”
傅长雪的声音陡然变大,充斥着整个马车。他的神情肃然,目露精光,紧紧的将米团锁在他的视线之内。
米团正是怒火中烧,听到这样的话,更如火上浇油。
“奉旨行事?圣上的双眼被奸佞蒙蔽,你长雪公子,堂堂御史大夫,你的双眼也被那帮子奸佞小人给蒙蔽了吗?”
“团团!”傅长雪被米团尖锐的话语刺得脸上一白,他就差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她看了,可是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呢?傅长雪长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垂下头,幽幽道:
“团团,你要讲道理。白家拥兵自重,又远在边塞。圣上想要收回兵权已久,可是却又动不了白甲军,所以才会心生杀机。更何况此番,白将军自己授人以柄,无法自清,才会被奸佞之臣利用。”
“杀机?”米团猛地打了个寒颤,什么杀机?她在朝上明明听到的是圣上让林孝芳去接替白伯伯兵马大元帅之职,白伯伯只是解职而已。圣上不是说,要押解回京吗?他还要回京受审才会被判才对!
杀机……
一抹明显的让她无法忽略的恐惧从她的心头掠过,却被她硬是扔到了一边。米团紧紧抓住傅长雪,仿佛在漂流的湖面上抓住一块浮木一般,不放手。她的眼睛直看到他的眼底去,连他的细微表情都不放过的悉数收在眼里。
“到底是什么意思?小雪,告诉我!圣上……圣上不是说,要押解回京吗?白伯伯他……他可是堂堂的辅国大将军!怎么可能不经过三法司会审,说杀就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圣上……圣上!!圣上可是圣主明君!绝对不会滥杀无辜!”
“团团!”
傅长雪用力一挣,睁开米团紧抓住他的手,一把捂住她的嘴巴,将她越来越竭斯底里的声音,封在喉咙里。
此刻他的手和她的一样冰冷,他紧紧捂着她的嘴巴,而他的心却是狂跳如雷。他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向马车外轻声喊道:
“长风,情况如何?”
傅长雪的暗卫卫长风的声音轻轻飘入车内,说道:“公子放心。”
傅长雪舒出一口气,吩咐道:“去棠梨苑。”
“是。”
马车缓缓启动,轻快的马蹄踩在长街的石板路上,发出一路清脆的达拉声。直到朱红的宫墙消失在远处,傅长雪才放开米团。
此时,米团已经缓过了神来。傅长雪的马车隔音再好,可是他的马车就停在宫门口。皇宫大内,一步之遥的地方。多少耳朵在竖着,多少眼睛盯着他们,而她竟然什么都没想到,只是不管不顾的将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一股脑的宣泄出来。
这太糟糕了,她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被怒气冲昏头脑?
米团往外挪了挪,她舔了舔嘴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她僵硬的冲傅长雪拱了拱手,说道:
“亚台大人赎罪,下官失仪。”
傅长雪见她终于安静下来,并且这般向他行礼告罪,便明白她自己已经想通了。可是她这么疏远的样子,却比刚才将他压倒在地上的时候让他生气。
他叹息一声,长手一揽,将米团圈进自己的怀抱。米团原本已经是僵硬的身体,被他这么一拉一抱顿时在他怀中石化。
他知道,他都知道。她心中的苦痛,她的挣扎,他太清楚了。这个傻团团,总是画地为牢的折磨着她自己。却总是忘记抬头看看,他从未走远。
到底他要怎么做,她才能相信。无论是什么样的地方,他都会与她并肩而行。无论多么荆棘的道路,他都会陪她走下去。他从不退却,可是她却从不相信。就因为,他曾经的那个荒唐的婚约,竟是让她连他这个人,都变得不堪信任了。
唉,人啊,真是一点黑历史都不能有,哪怕那是个莫名其妙的黑历史。
傅长雪在心中无力叹息,他轻轻拍了拍米团后背,安抚道:
“傻团团,你是要和我生分吗?我们之间何以至此?白将军的事情在圣上面前我无从置喙,但是不代表这件事就没有余地。你不要着急,你这样只会给敌人有可乘之机。懂吗?万事有我,你且放心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