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明月。
辽阔无垠的夜色中,一座座高耸不动,千万年屹立的雪峰落在明月之下,天地之间。
远远望去,只见中腰以下皆是光秃山石的棱角起伏,斑驳黯淡,寸草不生。而中腰往上,却是茫茫积雪,宛如一尊尊银头黑甲的神将,镇守着山河浮沉,大地沧桑。
天高地阔。
茫茫原野上,一无所有,寒风拂过贫瘠的大地,带起穿过山隙时独有的呜咽,在这天地间回荡。
好在它不寂寞。
远方的雪山下,卷荡的冷风传来隐隐幽幽的声音,像是某种奇异的曲调。
而在近处,则是两个如普通人一步步走来的身影,一个在看山,一个则是在侧耳倾听,不知听的是那风声,还是曲调声。
燕狂徒望着那一座座高低起伏的山脊,整个人目色迷离,仿佛陷入一种难以描述的状态。
江山、江山,何为江山?
每个人心里都有他独特的简洁,若搁在普通人眼里,两字拆开,便是江河、山川。
若搁帝者眼中,江山既是天下。
燕狂徒起初尚有不解,只因自古以来,江山美人皆为帝者口中所有,登临九五,坐拥江山,生杀予夺尽归己手,他曾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代表了疆土、地域、权力。
但如今,他望见连绵起伏,如巨龙般横亘在天地尽头的巍峨山脊、壮阔雪山,心中却有了不同的明悟。
许笑一曾说过,每个人都可以领悟自己的“山字经”,缘法不同,际遇不同,但是结果却一样,殊途同归。便如佛家口中“万物皆有灵性,皆可成佛”一般,有人是苦行,有人是顿悟,有人是渐悟,各有区别,但最后却皆有所得。
归根结底,“山”其实就在那里,区别只在于每个人登山的方式。
抿了抿冷冽如刀的薄唇,燕狂徒眼里的山全然有了不同的变化,这变化一起,错觉间,连他也像是变成了一座巍峨耸立,难以撼动的陡山竣岳。
不远处的金国老祖仿佛察觉到什么,自倾听中回过神来,皱着眉头,侧过脖颈看向正一步步继续前行的燕狂徒,眼中灰暗的神采越来越亮。
“神意?”
在他眼中,眼前青年身上竟陡生一股绝常气势,如山似岳,巍巍然拔地而起,似可擎天摩云,高壮绝伦,又宛如眼前人无形中拔高千万丈,屹立顶峰,超越了世上的苍生,像是化身行走在人间的神只,慑服八方,镇压七海,连那似可抵天的群山都宛如矮了一截,连他都不禁有种自觉渺小的异样。
“霸道?王道?帝王之意!”
十冠王惊叹不已,目中如有异彩。
他所见高手无数,可至今为止,还从未见过有皇者跻身这等境界,而且走到这一步,他颇为迟疑的问:“你悟到了什么?”
燕狂徒目露思索,澈净的黑瞳渐渐恢复清明,嘴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十冠王瞳孔一凝,沉甸甸的道:
“好!”
燕狂徒视线自雪山上收回,心中则是感受着自己心中的明悟。
在他眼中,“江山”二字已多有变化,他曾为“长江”、“黄河”两大水道之主,号令七海,称霸江湖,如今天下都是他的,三山五岳,皆以他为尊,若依武夫来看,这自然代表着权力。若依帝王来看,这却代表着,柔与刚的变化,换句话说,便是“王道”与“霸道”。
王道如水,可急可缓,可重可轻,然万千变化不离其宗,皆需度量,方能上善若水,厚德载物。霸道如山,巍然高耸,以势摄人,以力压人,以威迫人,傲立绝巅,俯瞰众生。
此乃天子之意。
亦是燕狂徒见山所悟,可为他双拳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