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越是这样突如其来地勾引,他越是笃定她不正常。
为断了她的念想,廉太守道:“姑娘,今日在此地,我不是官老爷,你也不是女犯人,咱们就以姓名相称,轻轻松松聊个天儿好吗——我叫廉震,我就叫你牛鲜梅吧!”
“廉震……廉震?”
她喃喃重复了几声,觉得很新奇。
细数过来,自己见过的男人中,没有一个让她叫全名儿的。
他们中的一部分想做她长辈,另一部分想做她晚辈,还有些扮演三界中的神仙、历史上的英雄——反正没有一个正经称呼的。
她心情大好,道:“不要叫我牛鲜梅——我不喜欢这个名字……你给我取个名字吧!”
这……
不知为何,廉太守脸上又是一热。
他想了想,道:“你自己取吧——名字是你的,除了父母和你自己,别人没资格给你取!”
碧儿叹了一口气,突然有些凄凉,她沉声道:“我叫白鹭秋!”
廉太守用手指在掌心划着字,她纠正道:“白鹭鸟的鹭!”
廉太守:“好名字!白姑娘,你是出身书香门第吗?”
她“切”了一声,又喜不自胜。
从来没人叫过她白姑娘,也没人把这名字写在掌心。
“我亲爹开着一个杂货铺,他不识字,用麻绳打结子记账——我娘是他从牙婆子手里买来的,她以前给大户人家作妾,被大夫人卖了!”
廉太守笑而不语,却没有一丝嘲讽。
“你挣了钱后,有没有给他们安置生活?”
她摇头:“这两个老不死的,我凭什么给他们安置生活?”
廉太守一脸不可思议:“为何?他们对你不好?”
她想起伤心事,声音有些哽:“我这一双眼睛就是他们害的——泪水一下子哭干了,流出来的都是血……这两个老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害我丢了多少买卖!”
看廉太守似乎不理解,她又解释道:“好多客人喜欢看女人哭,我哭不出来,哭出来流的是血泪,不把人吓死?”
原来如此。
廉太守恍然大悟。
脸上又是一热。
碧儿道:“廉震,说说你吧——你总听我说,也没有意思!”
廉太守想了想,道:“我爹是作县令的,我娘是他表妹,知书达理。从小到大,他们都很疼我,想要什么就给什么……只是在我十七岁那年,……”
他犹豫了一阵儿,才继续道:“我爹给我定了世家贵女——洞房花烛夜,我发现她身怀六甲……”
说到这儿,他有些说不下去了。
女犯笑道:“哎呀嘿嘿,原来你是这个……你爹为了你的前途,竟然让你作王八,真是舍得出去!”
廉太守目光一凌,微微怒道:“我爹在当天晚上悬梁自尽了,他写了一封绝笔信,说他对不起我!”
碧儿脸上的戏谑逐渐褪去,换上一本正经的表情:“那……那个贵女还给你生孩子了吗?”
廉太守太息一声:“她也在当夜难产而死!”
他抬起头坦然道:“她家什么也没说,出丧期后她父亲就举荐我做了徐州县令……”
“那你现在是什么官衔?”
“我是江州太守!”
两人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他听见女犯说:“我有过一个孩子——我都不知道他亲爹是谁。为了孩子我逃到滁州,买下这栋房子跟牛鲜梅的名字……你爹做的对,换我也会这么作!起码,你的孩子不用为了前途做王八!”
廉太守沉吟道:“你的孩子呢?”
“他死了……两岁时候没的。得了急病,治不好——他就是个讨债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