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由亭溪去给在牢里的李清照送饭。

红果和欢儿跑了，雁儿死了，青果、老傅、胖嫂吃了药，经过一晚上，虽说已经可以下地走动，精神却有些恍惚。其实不止是他们，所有人的精神似乎都有些恍惚。直到这个时候，亭溪才发现李老伯和李妈妈确实是上了年纪，不仅行动迟缓，问他们个什么事，一想就是大半天。倒是白果和鹰儿，上下里外的打点着，收拾屋子，筹谋料理雁儿的后事，看守若柳。几乎整夜不曾合眼。

虽说大家也没把亭溪当外人，但她到底只是个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既不知道规矩还只能跑腿不能动嘴，能帮得上忙的事情实在有限，所以，给李清照送饭这活她自然最合适不过了。

在走之前，大家曾商量过，一致认为先不要把雁儿的死讯告诉李清照，坏消息已经够多的了。

昨天晚上，康大夫略略靠近看了看雁儿，并没有碰她，便摇着头起身要离开。还算李老伯李妈妈好说歹说的央告着，康大夫才勉强说看在李夫人的面上，由白果和亭溪提着灯笼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雁儿腹部的伤口，说这伤口应该就是用雁儿手上的那把剪刀刺出来的。如果不把剪刀从伤口上拔出来的话，或许还有救。说罢，提醒他们道，前院还躺着几个活人需要服药呢。王姐姐勉强打起精神，说不如让白果送康大夫回去，顺便抓药。李老伯去看守若柳。她们娘儿仨替雁儿收拾收拾。

于是，李老伯和白果把雁儿抬进后院东厢一个小小的耳房内，便各自去了。亭溪和鹰儿打来热水，李妈妈找来一应衣物用品，大家默默把雁儿身上的衣物褪去。这还是亭溪第一次接触死者的身体，尤其现在天已完全黑下来，而雁儿却一直瞪大眼睛看着她们。可当她一想到这也许是为雁儿做的最后一件事情，动作便麻利自然了许多——陪着李清照去击鼓鸣冤那天，雁儿还替她梳头来着。

雁儿的鞋脱了，头发散开了，拿着剪刀的手指却是怎么掰也掰不开。亭溪看着李妈妈仍然握着雁儿的手在想辙，便拉起雁儿的另一只手，把它翻了过来，发现那手里攥着一块不规则的比帕子小些的红色软缎。雁儿穿的是粉色衣服，再说，她干嘛要撕自己的衣服呢？因为是软的，亭溪轻轻一拽便把那块软缎从雁儿手里拽了出来，凑到灯底下看了看，好像那原本就是红色的。她想了想，把它递给了李妈妈。李妈妈也凑到灯下看了看，问鹰儿：“今天欢儿穿着件红衣衫是吗？”鹰儿也把头凑过来看着李妈妈手里的软缎，指着那上面一点点墨绿色的绣边，说：“这就是欢儿今天穿的衫子，没错。”

李妈妈忽然低下头，对睁眼默默瞪着她们的雁儿道：“雁儿，雁儿，你想告诉我们什么呢？是不是你没有称手的工具，就拿着把剪刀想去阻止那天杀的红果和欢儿闯进大小姐的房间偷东西？是不是你被刺以后仍旧抓住欢儿不肯放手？”雁儿仍然看着她们，李妈妈接着道：“你放心吧，雁儿，大小姐的东西没丢。大概是他们看见你受了伤，一害怕，跑了。你用你的命护住了这个家呀。我们一定会抓住那两个贼，替你报仇。你放心走吧，啊，雁儿。”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抹了一下雁儿的眼睛。

雁儿的眼睛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