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抬起头来,却并没有看着鹰儿,而是眼睛朝向窗外,只将一只手伸向鹰儿。鹰儿已经把托盘放在贵妃榻前的小几上,见李清照伸手,忙将一只药碗递到她手中。见李清照一饮而尽,忙又接过药碗,递上一盏茶水,然后是吐水的痰盂。等李清照漱了口,才又轻声问道:“夫人,要点蜜饯过过口吗?胖嫂从家里带来的,说是自家新做的冬瓜蜜饯。”
李清照闻言把目光从窗外收了回来,微微一笑,道:“那是该尝尝。”说着,抬头道:“亭溪,把东西放下,你也来尝尝。”
说话间,鹰儿早已抬了一个碟子过来,李清照从碟子里拿起一根细细的银签子,把签子那头一块方糖大小的蜜饯送进嘴里。还没等亭溪放下手中的墨条,鹰儿便笑着拿起一根银签子递到了她的嘴边,亭溪张嘴咬住蜜饯将它从银签子上拔下来——真甜。
这时,就听李清照问道:“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鹰儿道:“咱们这几年都是这么一路奔波过来的,收拾行李可不是最简单的事情吗?夫人尽管放心好了。”
李清照道:“后儿一早咱们就装车上路,带不走的家伙什留给老傅和胖嫂慢慢拾掇,能用的就让他们拿家用去吧。顺便等一等李贵和白果,如果咱们在路上与他们错过了,李贵和白果仍然回到这里,就让老傅转告他们,上金华找咱们便罢。虽说到李迒家也能打听咱们的下落,可我看倒不如老傅和胖嫂更简单亲近些。院主人如今不在杭州,如果老傅和胖嫂能时不时的过来看看,不要让院子荒下来,那是最好。”
鹰儿听了有些讶异,问道:“咱们不等贵叔和白果,也不和迒公子一家一起走吗?”
“是,”李清照简单地道:“咱们要尽快离开这里。”
鹰儿没再说什么,端着托盘快步走了出去。亭溪看她那神情,想是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能在明天把所有事情安排好了吧?
李清照再次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那张空白的信笺上,安亭溪也加力磨了几下,看了看砚台里墨汁的成色,想是差不多了,便放下墨条,看着李清照从笔架上拿起一支小楷,蘸了墨,提笔写了“清照启”三个字后,一边写,一边口里念念有词,一口气说道:“素习义方,粗明诗礼。近因疾病,欲至膏肓,牛蚁不分,灰钉已具。尝药虽存弱弟,应门惟有老兵。既尔苍皇,因成造次。信彼如簧之说,惑兹似锦之言。弟既可欺,持官文书来辄信;身几欲死,非玉镜架亦安知?僶俛难言,优柔莫诀,呻吟未定,强以同归……”李清照住了笔,长叹一声。
得亏自己不能说话,来到这里以后生吞猛记繁体字,再加上被綦夫人关在綦府小院里的时候綦友嘉拿过些通俗小说来给她解闷。虽说那些神怪故事并没有这么多的成语and典故,好像没这个难懂。可安亭溪一边看一边听着李清照吟唱一般缓缓道来,明白她这是在叙述自己是如何嫁与张汝舟的,尤其最后这一声叹息,听得安亭溪心里五味杂陈,只觉鼻子一酸,险些落下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