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乐密瞪眼骂道:“你说的都真么?没得扯淡,这通不成话说了,各人自已良心,刘二是带庄人去做贼么?若是贼打进庄里,平白杀了也就杀了,如今每家还得一百两银子,好生不晓事,这几天临颍叫贼杀了多少,谁给一分银子济助?”。郭凤进来道:“好在恁郑老二不在庄上,要这般说话,也是痛打”。
郭虎问道:“刘爷带了多少银子到庄上?一家赔一百两,不得千多两”。郭龙道:“俺知道的不真,听闻还差着几百两,往后再说,银子已然不少,依着员外的意思,做个开手罢了,这话员外却不好说”。郑乐密道:“员外就没出两个?”。郭凤道:“员外凭甚出,这是小数?临走的船钱还是员外开发的呢,刘掌柜还不晓的”。郭龙叹道:“员外就是长厚”,又对郭虎道:“俺与恁姐来看看,等恁能下地了俺再来,接恁家去。吃回亏,买回能,这碗饭不好端,随俺回去护庄,就是死也死在家里”。郭虎急道:“哥,刘掌柜是做大事的,俺跟定大哥了”。郭龙怒道:“做甚大事,一个贩私盐的,俺说这二年你在外头日捣啥哩,还成了他的一个柱脚,怪出息。听着不曾,待养好了伤便家去”。
郭虎不满地看着郭龙,郭凤在一旁道:“诌孩子,哥说的不差,莫要牛头倔犟,恁在外流逛了几年,该收收心了,俺可不能将恁断送在外头,咋向爹娘交待?”,停了停,她又道:“这回恁也是杀了贼的,要是报上去,赦了你那官司——”。郭虎道:“姐不说俺还忘了,俺还有官司未了,咋个家去,姐,俺有话对恁说”。说着郭虎便要起身,哥姐二人正欲相阻,郭虎却站在了地上,道:“又未伤着腿,姐,恁随俺来”。郭龙叫道:“崩了金疮是耍的,挺着!”。
郑乐密不敢插嘴,郭龙和杨线匠一样不是东西,不识逗,要搁往日他郑乐密自然不怕,但现在他躺在床上,若是激恼了郭龙——他骂道:“他娘的,哪和都去不成,气闷得紧”。
厢房,郭凤一时不语,郭虎道:“那滑轮弓,姐没见着?刘掌柜是有个大本事的”。郭凤道:“刘掌柜究竟想做啥?”。“姐!大明有这么些公卿,如今世道乱哩很,待平了乱,就不兴多出一家?”。刘洪起到底想做啥,郭虎也不知道,但他隐隐觉得刘洪起的志向远不止做公卿。郭凤道:“外头孬人多哩很,都往自个碗里捞稠的,就恁这个直筒子,想出人头地,西瓜皮上钉掌子,恁不是那块料。恁都交二十了,立了秋,万事休,再迟二年,谁跟恁,恁该回家娶亲了。那天听员外讲书,一将功成万骨枯,咱没那个福,恁别要愣儿八怔,就是有一天刘掌柜出息了,待那咱,都不知恁去了哪和”。“姐,横竖俺跟着刘掌柜了”。“恁!不听姐的话,自小白亲恁了。气死了爹,还要气死姐不成”,说着,郭凤眼角泛出泪光。“姐!”。
李伟国走了进来,他是刘洪起打贼营里带出的五名马夫之一,在朱荣祖家住了些时日,在璞笠寨住了几天,如今又到了这里。“郭二姐,郭三哥”,他施礼道。郭凤郭虎抱拳还礼。李伟国拎着只木架,上面系了一条线,线上拴了个秤砣,胳膊肘里还夹了只木架,上面是绕在滑轮上的几根细绳。
郭虎的目光被吸引,“李哥,恁弄啥哩?”。“掌家的吩咐,要教俺和驴三学问哩”。
刘洪起躺在床上,他对面是一块被锅灰涂黑的木板,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一行字:滚一身泥,淌一身汗,大批促大干。出自李伟国之手。这时,李伟国上楼,身后跟着郭凤姐弟,郭凤见着吕三,柳眉倒竖,道:“松皮垮塌的货,拉着憨腔,看俺拿锥子扎恁,再撕了恁的嘴”。吕三诧异着:“咋咧?恁个小妮家,张嘴就日嚼”。郭凤道,恁心里明白,又呸了一声。郭虎冲吕三怒道:恁咋着俺姐了?刘洪起冲吕三道:“胡骚情,当旁人都是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