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朱祁镇常住的房间内,一应布置显得十分朴素。桌椅板凳有不少已经掉漆,划痕和坑洞遍布,若是细嗅,甚至能够闻到白蚁啃食的腐朽味道。
悬挂着的衣物大多是钱皇后织成,虽有些花纹图案,但是如何比得上专门的织工,用的也不是上等的金线,总之就是非常普通。年年换洗,洗得发白不说,还出现许多缺口,有不少的补丁。
最让朱见济震惊的,是房间内竟然连一张硬床板都没有,只有一张草席铺在地上。自从胡床传入中原以来,便是寻常百姓也知道睡在床上好,否则地上蛇虫之流爬到身上,想想都不适。
估计朱祁镇没有想过朱见济这个侄儿会来,再说一共就四个房间,房间内重要的物品也搬不到别处去。所以朱祁镇平日应该真的是住在这种环境下,并非刻意布置。
朱见济挤了两滴眼泪出来,忍不住感慨道:“父皇每年四时节日赏赐颇丰,皇伯怎会落寞若此,若非亲眼所见,怎敢相信?奴才辈每次报来,都说皇伯百物不缺,原来说的都是些欺君罔上的话。”
朱祁镇显得颇为淡然,反正这些年都已经过来了,纠结这些小事于事无补,反而在侄儿面前丢脸,道:“上古之时,百姓生食树居,有圣人作,构木为巢,钻木取火,才有我等今日生活。便是过得再苦,怎有古人苦。再说了,苦有苦的好处,心思一定,便有闲心去想些做些别的事情,超脱尘锢,倒也是一件乐事。”
朱见济不知道朱祁镇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客套话,反正不可能当成真心话,叹道:“皇伯心软侄儿知晓。只是人善被人欺,这等欺君罔上的奴才辈若是不严加管教,来日也不知道会做出怎样的事情来,绝不可宽恕!”
跟在身后的王诚见朱见济语气重,连忙撇清责任道:“殿下,您也看见了,老奴每次可是东西一样不差地带来了,从来不曾短缺一点。”
“父皇命尔等来送礼,难不成没有要尔等进屋观看皇伯住处吗?皇伯住的这地方,便是马厩都比这好,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尔等眼里可曾对天家有过半点敬畏!失职之罪,断无可逃!”
王诚等人每年不过是例行送礼,送完礼之后就走,不会在南宫多留。除却南宫环境不好外,担心朱祁钰心生猜忌也是重要原因,反正现在王诚是一百张口也说不清,只能老实认罪。
朱祁镇见自家这侄儿教训下人,只是冷冷在一旁看着而已,不曾插一言。宫中最不差的就是演戏,就算是把王诚之流尽数处死又如何,不过是棋子罢了。当年汉文帝还把押运淮南厉王的士卒杀了呢,其他诸侯王可曾说文帝的好。
老实说,朱见济在进入南宫之前,确实想过朱祁镇生活环境不会很好,但是恶劣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意料,难怪钱皇后需要自己亲自织布来贩卖补贴家用。
骂了王诚等人一通,朱见济扶着朱祁镇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恭恭敬敬地在草席上跪坐下来,行子侄礼。
“不瞒皇伯,侄儿这次之所以来,就是听说皇伯母亲自织布,贩卖宫中之事。本来以为不过是传言,而今看来,这等奴才辈着实是嚣张得紧。皇伯且放心,侄儿这次回去,一定上书父皇彻查此事,将该置办的东西尽数置办来。”
朱祁镇还不曾说话,朱见济的皇伯母,也就是钱皇后张口道:“我夫妻二人在此住得久了,对这些旧物也有了感情,换与不换倒也无妨,只是有一事希望侄儿,不,太子你帮着和当今天子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