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神奇的故事，先不说是真是假，只要发生过死里逃生的事情，就没人去追究是巧合还是牵强附会，都会归功于自己的虔诚和神灵的护佑。敬畏大自然的思维和海神庇护平安丰收的共识，经过几百年来的代代相传，已经形成了独特的文化体系。
这么好的民俗，应该写成出书送存博物馆。
赵宝萱已经很能理解他们的苦衷。
只不过她觉得不仅仅是恢复祭海的事情，村里这些人的恩恩怨怨她还没搞清楚呢，实在不方便发表意见。
比如说村长为什么反对？原来的村长到底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真的牺牲了村民们的利益为他自己谋私？
其实这些事情就算是弄清楚了，她也不能判断谁对谁错，历史上的很多事情都证明了相爱相杀的人和事牵扯的一定不是眼前这一点点爱恨。
她只想知道怎么能给她老大解决问题，眼下就是个送上门的机会：“对面小区闹鬼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说的是真是假先不管，多收集一点资料，反正为伯自会辨别。
邹老板最有发言权：“没闹过鬼！”
老邹老婆一听不乐意了：“谁说没闹过鬼？老九他大娘的外孙就亲眼见过！”
邹老板啧啧两声：“我天天在这干活呢我还不知道啊！你是听老九他大娘说的吧？她说话都没个边儿的！能信？”
老邹老婆嘟囔：“反正她那么说的！”
邹老板嘁了一声：“行行行，不管你听她说了啥，那我说话的时候你可不能打岔，知道不？我说的都是我亲眼看见的，这个得讲证据！听见没？证据！没证据告不倒村长！”
赵宝萱被他们两个一会儿半生的普通话一会儿漠村土话给闹得头疼，能在这跟大婶大叔聊天已经是她破天荒头一遭了，这么费劲的听他们聊天，从中筛选出她能听懂的话来，不是一般的费劲。
啰嗦了这么半天，太阳已经照过来了，有工人来上班。
邹老板挥手安排工人去干别的活，不要过来打扰他说话：“我这有客户，别说出去啊，一会儿让鬼子知道来抢我生意，到时候我亏了可就没工资发给你们啊！”
他说的着急，忘记讲漠村话，惹得赵宝萱笑起来。
邹老板被笑得有点不好意思：“不吓唬吓唬他们就不听，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把管孩子的那套说法都拿出来了。
赵宝萱笑：“没事，你接着说。”
再说几句家常她可能就找借口走了。
邹老板两手一拍，拿出说书的架势：“这里盖房子，我是亲眼从头看到尾，从第一锹下去，一直到盖好房子，刷好外墙，再到剪彩，再到现在这个球样，我比村长知道的还多。”
他的确知道的很多——谁到村里找的村长，在村里怎么选的地，小区又是哪一天动工的，他来了什么领导，那领导站在哪儿，谁先动的第一锹，好像所有的事情就在昨天刚发生似的历历在目。
赵宝萱完全没机会插嘴提问，听的时候觉得自己都记住了，当邹老板停下来的时候，她瞬间回想，又觉得自己好像什么也没记住。
她很遗憾张无为怎么还没找过来，一起听多好啊——邹老板知道的关于地基那一块的事比张无为知道的还多！
赵宝萱想办法迈过围墙的缺口进去小区：“邹老板，你帮我指一指在哪里挖的第一锹土。”
实地考察比较好，虽然没带相机，但是在脑子里记路画图是她的强项啊。
老邹老婆特别想听，但是怕的要死：“别过去，就在这儿说！过去得生病！”
邹老板不管：“那你别去，我带赵小姐去！”
“那是我们家客人，生病了怎么办？老邹该骂我了！”老邹老婆转而劝赵宝萱别过去，急的不行：“他们一会儿就找过来了，别过去，咱们就在这边上屋顶，邹老板给你指指，那边不能去，病了可了不得，老邹要骂我的！”
到后来干脆两个手拽着赵宝萱往后退，说什么也不让过到小区那边去。
邹老板急了：“过去找证据呢，你老这么拽着，他们走了我要是找不着证据就怪你！”
赵宝萱反过来劝：“大嫂，我们昨天就遇到供电所的那些人了，他们说有火就不怕鬼，而且他们从来没见过鬼，你就跟我一块过去吧，我给你壮胆。”
老邹老婆惊叫：“妈呀你去过？你昨天怎么不说？怪不得你眼睛早上起来是肿的！你怎么不早说呀？我们家的船今天还出海呢！不行不行我得回去告诉老邹一声。”
说着脚不点地的跑了。
邹老板挥手：“她们听多了鬼故事，说来说去就当真的了，刮个风都能吓得要命。你怕不怕？你还敢去不？现在要不去的话，一会儿村长就该过来了。”
这是个很重要的提醒！赵宝萱几乎是秒跳过去的——她就站在围墙边上，脚尖踏在分界线上。
邹老板大大方方踩着断壁跳过去：“哎，这房子每天眼睁睁的看着又不能住，多可惜呀！”往四周看了一圈儿，他把声音压低：“那个泰山石那儿不是奠基的地方，是出过事之后另外选的那儿！”
咦？这个说法跟张无为说的不一样！
“之前出过什么事？”赵宝萱感觉好紧张，完全不敢动用直觉。
邹老板的声音更低了：“不在这说，我带你先去看看。”
赵宝萱硬着头皮跟着，心想张无为怎么还不打她电话，她有点后悔没先找张无为。
小区挺大，有二十几栋小高层，几乎都是没窗户没大门的，就跟刚竣工的楼盘差不多，看上去更凄凉，毕竟刚竣工的楼盘还有工人在里面走动，有活气。
他们走到小区的最后面一排，这里杂草疯长，灌木丛很密，几棵大树特别壮观，看上去这里像是有人打扫过。
“就这里，28栋，就在这个门洞里头，我进去指给你看。”
赵宝萱不敢答应：“不用进去了，我就在外面看吧，里面灰太大。”
越走她后背越发凉，这里连加工厂都看不到，她连大门口在哪个方向都有点闹不清了。
邹老板伸手过来拉她：“没多少灰。”
赵宝萱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躲开邹老板的爪子。
她现在后悔了，不想知道什么第一锹土了。
邹老板手长力气大，一拳捶到赵宝萱的脑门上，看着她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
赵宝萱在剧烈的头痛中醒过来。
周围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
又做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