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浓问道,“你来过此地?”
“他从前在别处搭台子,我也曾捧场过,他手底下的人唱得不错。”
说话间,一个身穿白衣、眉间赤红花钿的女子走过。
公羊浓仿若被钉子钉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他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声,楚程见他如此,打趣道,“怎么,你也对她动心?”
“难不成,你也……”
“当然不是,纵使她再美,不过是个伶人,解闷尚可,可若是动心,真是犯蠢。”楚程不在意地道。
“她叫什么?”
“十二娘。”
“十二娘?难道没有姓吗?”
“听说她父姓姜,后被逐出家门,族里不允她再用父姓。”
公羊浓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从身边走过,倏而那个女子似乎是发现了他的注视,公羊浓担心自己的目光会侵扰她,连忙收回视线。
几日后,他又来了梨落院。
听说今日十二娘要唱《清秋解》。
梆子敲了第三下,角儿出来了。
她穿上戏服,那张清秀的面容涂抹了彩脂,她唱第一句,“今朝独坐幽帘后。”
公羊浓立刻就把那个和他前几日欢好的女子丢在了脑后,这一刻,他脑子里都是台子上的女子,十二娘。
他甚至不曾和她说过一句话,就已经对她情根深种,厚重的妆容掩住了她原本的美丽,可他依然爱她,那一日初次见她,他并没有看清她的脸,只是感觉到了她的存在,就好像一朵花,静静地开放在某个角落,等待他回眸。
他知道,他此生等的就是这个女子了。
他因为一个女子离开家族,因为他对于那个女子许下了承诺,那是年少时候的承诺,他觉得承诺比名誉更加重要,于是他为了她,离开了公羊家。
可这一刻,他忽然很后悔,没有了家族的支撑,他要靠什么去打动一个美丽女子的心呢?
他身上只有三两银子,还是最后离家的时候带出来的百两钱财,给了那个女子后,身上只剩下了这么一些。
好友若是出手帮助,也会受到家族的惩罚,他不愿让他们也被牵连。
父亲大人等着他低头,等着他回去,他想让他在他面前认错,承认为了一个女子,为了一个承诺便放弃整个家族,这是最任性的罪过。
但是他始终认为自己没有错。
父亲说,女子可以放进家中,不过除了妻外,其余皆是摆设,他不愿要那样的摆设,只想要一个妻,一个陪伴一生的妻。
离开公羊家,他迷失在妓馆、赌场、酒肆中,多年活在父亲的庇护下,公羊浓已经厌倦至极,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他也觉得在他手中他像是傀儡,只是个死物。
如今,他知道自己已经看见了终点。
是她。
他苦于没有钱财打赏这出精彩的戏,见身边男子丢了只玉扳指上去,他也想如此,可手中空无一物,这才记起,那个女子问他要走了所有东西。
也好,这样就两不相欠。
楚程把一锭金子塞进他袖中,“去吧,这些足够给她买蜜饯了。”
“什么意思?”
“她手中总是有一袋蜜饯,若是蜜饯见了底,她会不开心。”
说罢,推着他上前。
出乎意料,十二娘投以微笑,“见过公子。”
她脸上的彩脂和片子都已经卸下,额间今日也没有画花钿,素净的一张脸,明丽的一双眼。
十二娘身边的丫头故意道,“哎呀,我们姑娘的蜜饯吃完了。”
公羊浓连忙道,“我去买一些。”
离了戏院,他跑进一家腌渍果食的铺子,看了半日,他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头,他忘了问十二娘喜欢吃什么蜜饯。
楚程不久跟了上来,道,“她喜欢蜜枣,只喜欢蜜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