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生地狱有三种形,罪轻作人形,其次为畜形,极苦无形。
季伏微蹲在院子中,婴师傅和茶馆的伙计在铲杂草,季伏微闲着无事,问他说,天生万物,何物最苦?
婴师傅便如此回答。
“看来,我的罪过并不算重。”季伏微道。
婴师傅拍拍手上的泥灰,干涸的泥块儿纷纷向下落,“少掌柜是犯了什么错,何出此言?”
季离忧鼓起腮帮,“我只是胡乱说说,对了,闻老头呢?”
“先生要离开几日。”
他说怪不得这几天都没有看见他。
心中又暗自怀疑说书人故意躲着他,转念一想,若是他躲他还说得过去,说书人的性子,自然不会,只是不知他又去了何处云游。
“三四日?”
婴师傅说尚不明确,“只知道先生说要去拿回锦凉盏。”
“锦凉盏,那是什么?”季离忧从未听说过这东西。
婴师傅见他不知,也不愿多嘴,将杂草顺入篓子中,“不知道切碎了喂猪,猪吃不吃?”
季离忧拉回他,“婴师傅,你要是知道就告诉我吧,闻老头一天天嘴闭得紧,可我想知道他的一些事。”
“为何呢?”
季离忧低下头,倏而眉眼生笑,“我想在有生之年,都陪着他,我想知道他的过去,想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我想多了解他几分。”
婴师傅不再追问,他避开了季离忧的笑颜,用手拨弄篓中的草摞,说道锦凉盏的由来。
那还是雨师乘歌在位之时,驾登九五,各州郡风调雨顺。
永林县有一人姓祝,名三深,官居御史,夫妻和顺,家中美满。
年近了五旬,才有一位公子瑞林,生得面如团粉,唇似丹珠,读书聪明,下笔文思皆具,众人都说他乃是天生文曲星君临凡。
祝老爷和夫人爱如珍宝。
祝家的男孩儿五岁时,大人就与同僚钱大人结亲,钱异,字行端。夫人陈氏生一女闺名朝朝,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
自与祝家结亲以后,钱氏夫妇每日教导女儿三从四德,描鸾刺凤,女红刺绣都可拿得出手。
御史祝大人见雨师家后辈雨师松依权仗势,作弊蒙君,竟敢杀害贤臣,其后便大着胆子一连三次参奏。
怎奈天子护皇亲,虽明着罚了雨师松,将他于罢职休官,实则不久以后便寻了个祝大人的小罪,贬他为民。
祝三深只得打点起程,被削去官职,一腔闷怒气满胸,却无法言说,气得昏迷不醒躺床上,喝了多少灵丹妙药也不灵。
五六日后,祝家老爷直觉病体重,浑身发烧骨头透着寒气。
夫人在床前侍候,心中难过。想夫君读书之时,旧日窗下习文,腊月寒毡也不荒废学业。
不曾想天子信宠皇亲,不听良言将夫君贬谪,罢职休官作俗民。她心中难过却不敢被夫君看出,知他必定更加愤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