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小珠子不过是珠玑。
“什么是珠玑?”
“从蚌壳里开出来的珍珠,一壳所生,有大有小,小的便是珠玑,不值钱的,从前送去药铺还可以入药,可这珠玑磨碎了也有苦涩之感,故此药铺也都不要这些珠玑,家里好看的珠子多的是,这些不值钱的,别捡了。”
“为何皆是一壳所出,却命不相同?”她叹息。
郑氏道,“这不就和人一样?”
说书人只说到了这里,不再继续道。
“先生还没说为何常家的人到了九意城。”百晓生道。
说书人故意道,“这我却不知。”
百晓生哈哈大笑,像是就在等他这句话,殊不知是说书人借着他的口说出了实情。
百晓生道,“是常家的夫人从裕华城中逃了出来。”
“这是为何?”众人不解,明明听说书人说,夫妻两个恩爱有加。
百晓生摇摇头,“夫妻二人感情如何,这我不知,但我听闻言家小姐……言家小姐曾诞下一子,不久夭折,此后言家小姐一蹶不振。”
话就说到此处,到了晚间,茶馆的人都走了,晚间的客又来了,三七茶馆不缺客人。
客说,“听闻今日闻先生说书了?”
茶馆里的先生已经上了楼,不见身影。
季离忧道,“诸位来得晚,都讲完一场了,隔日先生有兴致,早早去告诉诸位。”
从来都是他挡着客人,说书人脾气不好,季离忧替他解决不少麻烦。
父亲去前,唯一对他嘱咐地便是要照顾好闻先生,父亲说,祖父临死前也是这样吩咐他。
季离忧有预感,此后若是他有了妻子,有了孩子,这个老妖怪也不会离开季家。
他从不奢谈要同他长长久久在一起,因为,他不会变老,而他正在追赶他外在的年纪,等他到了说书人这个年纪,说书人还是不会变化。
他永远不会变。
等客都散去,天也晚了,季离忧上楼打开了说书人的房间,“不吃些东西?”
一打开,床边隐约坐了一女子。
季离忧揉揉眼睛,“你变成女子做什么?”
她慢慢走到灯光这边来,眼角底下一颗红痣。
“闻老头,你……不,你不是,你是谁?”
女子开口,“你是季小公子?”
季离忧点头,“我是季离忧,姑娘是?”
“我是——闻先生的……”话说一半就不再说了。
季离忧眸中一暗,“姑娘休息吧。”
没有多留,他甚至不敢看女子身后暗处。
季离忧回了房,像是累极了。
他从屏风后道,“水凉了,去替我加些热水。”
季离忧凑过去,开怀道,“你在我房中洗澡?”
正泡在水里的那位并不想说话。
季离忧贱兮兮道,“要我替你搓搓吗?看看能不能搓出仙泥。”
书架上飞出一本书,书面正巧砸中了他的额头,书角却巧合地避开了他。
季离忧道,“脑子都被你打出来了,我现在就去替你提水,闻老神仙。”
不一会儿,他提着一桶热水,问道,“我进来了。”
“嗯。”
站在他身后替他加水,“你何时来我房中的?”
“说累了,我就回房了。”他道。
季离忧握住他的头发,解开了发带,“你房中的女子是谁?”
“我不是告诉你了吗?”
季离忧梳着他的发,“啊,你何时告诉我的?”
“大概两个时辰前。”
“难道是我忘了?”
“是你忘了。”
“别打哑谜了,快告诉我是谁。”他鞠起水泼他。
说书人被他泼了脸,“小崽子,要上天?”
双指引水,化为水球,一击泼湿了季离忧的衣服。
“耍赖,我拿手泼你,大不了你也用手,不许用术法。”
“我何时同你讲道理?”
又是一个水球。
一个活了千万年的老妖怪玩起水来,同他这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没有两样。
“我比你小几千岁,你得让让我。”季离忧拿起瓢遮脸,正好挡住了一个比他脸还大的水球。
又道,“烦人不烦,你用你的洗澡水泼我?”
“你先泼我,我才还击。”他像是个孩子一样幼稚地回嘴。
……
“停战,停战,我认输了。”
季离忧服软,拿了衣服给他,“穿上吧,别着凉了。”
说书人挑眉,“你着凉一百次,我也不会着凉一次。”
“你房里的女子到底是谁,你还没说。”他想起这件事。
说书人道,“言霜影。”
“什么,你是说常晏梁娶的那位和他长得一样的妻子?”
“没错。”
“所以,常家的人是来找她?”
“算是。”
“你好端端把人家娇妻拐来做什么?”
“我何时拐她了,是她求我,我才带她来了这里。”
“真看不出,闻先生还是个怜香惜玉的君子。”
他也不做解释。
“她要在茶馆待多久?”
“一段时间。”
“要是惹了麻烦,常家的人找我,我就把你推出去挡着。”季离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