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头至尾,几乎是一白如银,没有半点杂色。
“原来是这小小的白獭。说实话,我还是第一回近距离看见妖物。”
女子将这白獭提在手中。
“他都死了,你还要毁尸灭迹?”季离忧问道。
女子不屑地说道,“白獭髓是金创中第一圣药,不论如何血流皮破,只须和琥珀屑熬膏敷治,止血生肌极快,且无一点斑点。”
季离忧点点头,问道,“闻老头说,獭肝能治肝胃等疾,十分神验。这是真的吗?”
女子听罢,点头说,“多谢提醒,我倒是忘记了这个。”
探手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先把这妖物的胸腹割开,取出肝来。
季离忧躲开眼睛,这女子真非常人,平常女子,像苒苒那般大,杀鸡也不敢睁眼看,更别提让她刨开兽类的胸膛。
“咦——”季离忧蹲在她身边好奇。
“怎么?”
“凡飞禽走兽的肝叶,不是皆一叶吗?”
女子摇头,“獭肝按月而生,一月一叶,此时正在三月,故有三叶之多。”
她满手血腥,取岸边的水洗涤一回,又把足骨及头尾各骨敲开,倾倒出髓来,白腻如膏。
余下的皮肉等物,都抛入水内,任随波逐流而去。
眼看红日西沉,季离忧见这女子也要走了。
他只好一人坐在海子边,也不知该去哪里。
季离忧想到了卫琅曾经提过大祭司,“你认识卫琅吗?”
大祭司没有应答。
“不认识?他和你差不多年纪好像,二十出头,高高大大,也是失韦人,你真的不认识?”
大祭司问他,“你从何处来?”
“我从良渚而来。”
“你身上不是凡间的气息。”这女子道。
季离忧细嗅自己身上,“什么气息也没有啊。”
大祭司道,“共工氏与颛顼争帝,共工头触不周山,天倾西北,地陷东南,后来虽得女娲氏炼石补天,那地却未曾补得,有三界外之水涌入人间,后河伯给了烙钰水图,让他把水引出三界外。引出的水,便是弱水,听闻弱水在三界外无人可寻之处。”
“照你说,我身上的气息是弱水?”
女子点头,“海子三百年前涌出岸前,正好带了弱水一支流,我族人曾经将弱水取来一瓢,存于失韦。”
季离忧点头,“要不是你说,我也不知道我是从弱水而来。”
“是谁把你送到了海子?”
季离忧正想告诉她实情,却改口说,“我自己落入了一片水域内,本以为会溺死在其中,但醒来后却在这里。”
“那你倒是命大。”女子道。
“走吧。”她拍拍衣袖上的灰尘。
“什么?”
“我叫你跟我走。”
“为何?”
“你也可以留在这里,喂食海子里的妖物。”
季离忧摇头,“我不要。”
“可是我好像不能离开这里,走远了,我就会很难受。”
女子让他伸出手来。
看了一会儿,她道,“不碍事。”
在他手上也贴了个符咒。
“这下就可以了。”
“你带我去哪里?”
女子摇摇头,什么也没有说。
过了十数个原野,便是帐包,约有一百余个帐包。
只听见不断有人和这女子行礼,说了几句言语,季离忧也译不出个名堂。
“你听得到我说话,也看得见我,是因为你也是修仙之人?”季离忧问她。
她道,“我们失韦人信奉的是腾格里,不是你们的仙人。”
“天神和仙人,也没有什么不同。”季离忧道。
“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把你的舌头割下来。”
季离忧疑惑,“旁人都碰不到我,你是怎么触碰到我的?”
“我自有妙计。”她道。
“你为何要帮我?”
大祭司摇头,“我从未帮你。”
“但你怕我在海子里遇到危险,所以把我带回来了,不是吗?”
“不是,我只是因为卫琅。”
“我就问你认识不认识他,你偏偏不告诉我,看吧,你肯定认识他,还和他相熟。既然如此,你认识安木达吗?”
“你认识她?”
“对啊,我们都是好友,在良渚就认识。”
“她是我的女儿。”大祭司轻飘飘说了一句。
季离忧愣一瞬,“她?她是你的女儿?”
季离忧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你看起来和安木达卫琅差不多的年纪,怎么会?”
“我已经活了七十多年,算是七十岁了。”
季离忧从前总是听说书人说他有了几千几万岁,从来没有感叹过,却在得知面前这个妙龄女子已有七十岁之时,惊讶得下巴都收不回。
“你是在骗我?”
女子摇头,“没有。”
季离忧跟着她进了一个帐包,其他人都看不见他,他倒是也省去了和这些人招呼的时间。
“既然你能把我带回来,你能不能把我送到良渚?”季离忧提出了个无礼的请求。
“我为何帮你?”
“我有一个很厉害的师傅,只要你把我送回去,他一定会重重酬谢你。”
女子冷笑,“我何须他的酬谢?”
“你想要什么?”
“不必多费口舌,就在这里等候吧。”
“为何?”
“卫琅给我写了信,说是不日便会赶到失韦,要施引魂之术,应该就是为你。”
“卫琅很快就来了?那其他人呢?”
“谁?”
“一个姓闻的人。”
“这我却不知,等他们来了,你们可以再慢慢叙旧。”
“多谢大祭司收留。”季离忧道。
女子笑了一声,“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
话声刚落,季离忧已经被她收入了一个荷包之中。
“就用你做酬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