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心中明白。”我感到柴房里的空气变得极稀极薄,不住地吸着气,却不防将怒火扇得更旺,烧得我汗透衣衫。
没有料到,地上的周明世忽然冷笑起来,连道了两声好:“证不可得,伪其证率真。刑有不及,陷无不至。不患罪无名,患上不疑也!不知殿下是否听信了左右谗言,臣也该死个明白!殿下莫要执迷不悟,被人牵着鼻子走了。这一个个证据对峙过来,时间对不上,人证靠不住,根本是彻头彻尾的诬陷。殿下不信臣不要紧,只是殿下必要揪出那个在背后作祟之人,免得受蛊惑而不自知。”
他侧头,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身后的黄锃,开言毫不留情道:“倒不知你何时混到殿下跟前来了,前两日还在为皇帝哭丧,怎么这么快就易主而事了?怎么?容不下我?”
即便我在如此境地,还是忍不住要赞一句好话术。
这几句话说得实在厉害,如果我当真还举棋不定,连差两棋,此时恐怕真要惊疑不定,被他给离间了。
就算不是黄锃,咬错了人,我也只会觉得他全然不知情,认定他清白如初。
“你当真没有什么要交代的?你昨夜进柴房,真的只是看了一圈,碰也没碰那几个俘虏一下?”话出了口,我才感到舌苔沾满了苦腥,因为一直喘着气,风早已将唇刮得干涩麻木,声音都是冷的,发着颤。
周明世长袖一掠,掀起地上翻浮的尘埃,一叩到底:“臣无话可说。臣连那几个俘虏的衣角都没有粘过。”
我闭上了眼睛,咽了一口唾液,让温热的液体慢慢缓和早已僵化冷硬的喉咙。
他不知道。可是我全都知道。
也罢。
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周明世依旧叩在地上,如同一具没有生气的死物。
我慢慢走到他的面前,蹲了下来,将攥在手心里的那块暗青碎布倏忽丢在了他的面前。
布离开手的时候,我只感觉掌心忽然凉了起来。我不由自主地将袖子往下抖了抖,却没收住,整个人都激灵了一下,背后又是一阵冷汗渗了出来。
周明世抬起头,迟疑地去抓那块布,拿在手里的时候,神色忽然大变。
我不去看他,抬起头冲门外道:“进来吧。”
外面进来一个侍卫,翻身跪在我的身边,双手奉起一件外袍。
我将外袍抖落在周明世的面前:“你自己房里搜到的衣服,奴隶手里抓的布料,你是要亲自拼,还是本宫帮你拼?”
他抓着外袍和布料不说话,手指深深陷进褶皱里。一颗汗珠打落进这汪将沸的水,让它彻底沸腾起来,浪涛沏叠,跌宕层起。
我盯着他,几乎要摔进这浮翻的微海,一字一顿:“这就是你说的,碰也没碰那几个俘虏一下?”
周明世狠狠咬着唇,暗红色的血透过牙齿蜿蜒下来,一声不吭。
我盯着青黑的海,妄图在其中看见映照的,周明世的脸,却是徒劳。
“既然没有人反抗,侍卫关门时也没看到人挣扎,那就说明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死了。砒霜只是个幌子,你用来误导我们的幌子。根本不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因为你早就用别的毒药让他们死于非命。你早就知道自己招到了怀疑,今日杀人灭口会被发现,所以就先犯了这么几个明显的错误,挖坑等着本宫跳。”我盯着愈发墨黑的海,却在里面看见了一点点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