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怔愣一下:“不可能。”
花子黎和陆宝晋又没有什么特别大的仇恨,他两甚至是一度引为知己的,怎么可能这样,而且我走的时候明明陆宝晋还好好的。
“你果然是丰阳城待的太久了,连一点网络消息的手段都不保留了。”公子扶阳叹口气。
我只觉好笑:“我说过了,我不打算掺和了。”
“那我说到陆宝晋,你为什么又停下来『插』话?”
我一时语塞,我道:“陆宝晋从来不曾牵扯到我和花子黎之间,我跟花子黎的陈年烂账谁都算不清,再说当年的人,诸如段家,不都是亡者已死,而活着的人,现在也几乎偿还,所以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已不打算再追究下去了。”
“可要是花子黎要追究呢?”
我哂笑一声:“他能追究什么呢?算下来我现在也不过就剩下一个我了,他能怎么做?最多不过将我挫骨扬灰而已,扶阳,我从前一直都觉得人世活着好辛苦,不懂人为什么要活着,一份欢愉的要两份痛苦来换取。后来我明白了,正因为人情世故,爱恨情仇,人活一场,才有意义。”
公子扶阳笑起来:“你还真是看得开。”
我摇摇头:“你忘了,我是一个小心眼的人。”
公子扶阳没再喊住我,我到了卧房叫起来曲央,连同玉讪和水屏四个人一道吃了饭,菜一道一道上来,摆满了桌子,饭桌上的气氛微微有点沉重。
玉讪拎着筷子挑挑拣拣,突然道:“小姐就用这些当散伙饭招待我们?”
水屏直直看着我,我擦擦脑门儿的汗滴,不好意思道:“你们也知道,我现在既没钱也没势,人生贵在将就嘛!”
“那个殿下明明说可以帮姐姐发兵!”曲央突然道。
我赶紧伸手捂住她的嘴,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
她手在桌上打个圈,微微扫过去,玉讪转过头,水屏则语气生硬道:“我们偷听。”
我『舔』『舔』嘴唇,摆摆手道:“先吃吧。”
水屏拿起筷子,玉讪也不再坚持,又挥手要了几道菜,我道:“我其实从前并不是个好人,你看,要挟玉讪,强留下水屏。”
曲央可怜巴巴看着我,我道:“还带着曲央风餐『露』宿,所以我其实欠你们很多,但是其实换一步来说,你们也跟着我见了不少事情,学了不少东西,以后一定会还不错,所以也算是双赢了吧。”
我说完也不再看他们,笑笑道:“你们慢慢吃,刚才你们偷听肯定也看见我吃东西了,最后这一笔,实在抱歉,还是得玉讪开了银子。要是有天,有缘再见,我还你。”说完我就赶紧上楼。
楼下玉讪突然道:“想问下小姐,窑少到底是什么东西?”
我想了想,没忍住笑起来,我当时尝试第一次烧陶人的时候,烧出的第一个成品是仿着花子黎的,可惜失败了,我给他起名叫窑少,后来有一天,送茶水的侍女不小心打碎了,我将它放着修了修没修好,就随手埋了,后来接二连三遇到玉讪水屏,我本意打算等段家事成之后我就放开他们的,当时我还不知道花子黎的身份,想不到他会出青巫山,因此我说,谁找到窑少,我就愿意和谁解开契约,我原意是段家事成之后,我就会再次回到青巫山里去找花子黎不再出来,他们跟我的契约也就作废,但谁知段家事败,我也失去记忆,他们只当馆朱突然失踪,但仍然在寻找着窑少。
我笑笑:“是花子黎。”
说完我利索上楼,还没拆开的包袱又背起来,随后从驿馆的后门出去,外面有马,我买了一匹翻身上马就走,走出一段路后,我回头看见公子扶阳站在三楼正看着我,我笑笑,回头冲他一拱手驾马离去。
我一人骑马朝着轩国返回,心里突然踏实不少。
猛然看着黄沙就想起泗阳先生,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那时还在朝中京都任职,一身蓝『色』长衫,举手投足都显得儒雅,他在街头帮两个卖花的女子断一条空里飘来的红绡由两人一起看到拾起后该属于谁的,我当时只觉好玩,说给父亲听,后来没多久,他被朝中党派牵连,自己辞官远行,父亲说起他也是摇头叹惋。
我又想起凝谙郡主,她在京都的女眷里,比我还不合群,我鲜少遇到她,却认得她那个没骨气的爹庆王侯,他因胆小在朝中不敢随意站队,也曾来过段家门上,锦衣华服的侯爷,不懂朝政也不懂人心,只是在段家的回桥上碰到我,已经错身过去,他又回头,折扇指着我笑着同我父亲道:“说起来,我家郡主和段小姐年岁差不多大呢。”
还有宫袂,在舂黎国那日,我与公子扶阳去茶楼喝茶,下楼的时候正好下雨,公子扶阳笑嘻嘻道:“下雨天留客天,神玉不若再上楼喝一杯。”那时宫袂穿一身白衫子,像是也被大雨所困,他手中拿一个大红的手帕,手帕四角缀了金箔片,是伶人常用来表演的,他瞪着好奇的眼睛,半天转不起来,苦恼的叹口气。
还有太多的人,一个接一个朝着脑子里扑进来。那些人的印象转瞬即逝的时候,我突然又想到了花子黎,想与他在青巫山的时候,想与他在丰阳城的时候。
天渐渐暗下去,我不再驱赶马,只是慢慢朝前行,直到马突然一颠,我摔下马,这里是舂黎国和轩国的交界,我已经渐渐进了山里,树木虽然不多,但也清净,我瞪大了眼睛,想着死在这里也好,没人打扰。我欠别人的,该还的也还清了,剩下的就是欠了花子黎,欠了他的,就用我这条命还吧。
我从段家的火里逃出来以后,已经算是苟延残喘,从记忆恢复的时候起,我就知道我不定哪天眼睛一闭就再也睁不开了。
我缓缓闭上眼,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额头一暖,我嘴里有水灌进来,我强撑着睁开眼就看了曲央,她的脸蛋上还有沙土,红扑扑的。
“姐姐,你怎么了?”
“我没事。”这倒霉孩子真是我走哪儿她追到哪儿,我轻声道:“我只是有点困,想睡一觉。”我忍住喉咙的甜腥。
曲央抽抽搭搭道:“我来只是报信,是水屏让我来的,她跟玉讪已经去了。”
真是死都死不安生。
“什么信儿?”
“花子黎带兵出征雁门关,已被困三天。”
我一惊,忙坐起来仔细道:“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姐姐你在京城周济的段家后人,他们出了轩国去了雁国,就是你之前用馆朱名字当国师那个国家。”
这我还记得,但他们去雁国又要干嘛?跟花子黎出征又有什么关系?
我『揉』『揉』脑袋,闷闷道:“花子黎没这么没品吧,段家就剩几个人,他还要再眼巴巴跟上去?”我想了想道:“雁门关可是轩国和雁国的边界。”
曲央摇摇头:“姐姐你想多了,是段家人他们用你给的钱去雁国,又弄了个段家,找雁国国君来帮没了的段家报仇,是雁国先出兵的。”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我拍拍身上的土站起来道:“那花子黎被困又是什么鬼?雁国那么个国君,兵力也一般。”
“花子黎带去的人多是国中罪犯被充军的,路上叛逃不少,后来又私通雁国,仗都没打就被雁国国君直接困死在了驿馆里,轩国国君不再出兵支援,雁国国君打算活活饿死花子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