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玖卿。”季郁忍不住伸手抚上白嫩的脸颊,“你不知道,当得知你拒绝康王府世子时,我有多欢喜,至于楚……君怀暮,他野心勃勃,城府太深,你们根本不是一路人。”
四周静得出奇,唯有微风吹拂树林的簌簌声。
斜阳透过枝叶,洒在男子肩头,细细碎碎闪烁着,映出一双灼热的黑眸。
她万分惊诧:“你怎知我对暮哥哥……”
明明,从未对侯府中人透露过。
甚至说,本人亦是不久前才明白的。
然而,旁观者清,何况是一个满心满眼只有她的旁观者。
季郁不愿回答这种问题,更不可能告诉她,那人早就心怀不轨。
抿了抿唇,沉沉道:
“你对七皇子,不过是种习惯或崇拜罢了,如今他离开侯府,日子一久,所谓的好感会慢慢变淡,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定用余生疼惜照顾你……”
“季哥。”她悠悠一笑,“虽然在这方面,我的确不够聪慧,但还没愚钝到分不清心意。”
“玖卿……”
“世间本没有‘如果’,这些年以来,让我悸动的,只有他,季哥,谢谢你的喜欢,在我心里,你和二哥及各位堂哥一样,是朋友,是亲人,仅此而已。”
她没有躲开其亲近的触碰,可目光澄澈,不含一丝羞涩。
青年僵住,手臂缓缓垂下,俊秀的脸庞浮起哀伤。
她有些不忍,却无法违心。
若是前世,季郁这般示好,八成不会拒绝。
毕竟那时的她觉得,顺眼易相处,对方善待自己,足矣。
“景色真好啊。”退开两步,往前走去,“我想……单独欣赏会儿。”
原谅她,脑子里已经够乱的了,实在无力安慰别人。
季郁立于原地,望着纤细的背影渐行渐远,喃喃自语:
“我不会放弃的,会……一直等你。”
耳旁的风声越来越大,隐约混合着奇怪闷响。
忽地扬起一阵风沙,他抬袖遮了下眼,蓦然发现自林间掠出数道黑影,三四名劲装者驭着马,横穿过小径。
其中一人以掩耳不及迅雷之势跃至少女面前,手刀劈下,俯身一捞,掳上了马背。
事情发生得突然,堪称电光火石间。
“玖卿!”
他睚眦俱裂,奋力狂奔。
纵使不算文弱书生,亦无法用双腿追上马匹,只能喘着粗气,眼睁睁看着他们扬长而去。
远远尾随的侍从见情形不对,急忙赶至。
“张斌你轻功高强,快,跟着蹄印,记得沿路留下记号,刘晖持手牌,速去最近的县衙调兵,剩下的随我一同搜山!”
“是,大人!”
季郁双目猩红,瞪着空寂幽林。
那些人,有备而来。
可究竟是谁,要对一位弱女子不利。
她是被颠醒的。
应该说,到底习过武,区区一击,昏迷时间不会太长。
盯着晃动的地面,她大概了解到目前处境。
尽量放松四肢,保持着昏迷的假象。
“翻过这座山头,便给主子传信。”
“哼,看那宣武侯,慌是不慌!”
听着匪徒们的谈话,心中一个咯噔。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给侯府、给父亲带来困扰。
她以余光偷偷打量了下周围,明白尽早逃跑,获救的几率较大。
等到了目的地,束缚住手脚,轻功将成为摆设。
打定主意,暗暗气运丹田,在即将经过一棵粗壮大树时,使劲拍向马脖子,借力使力,一个鹞子翻身。
马匹受惊,嘶鸣着扬蹄。
她一刻不敢耽搁,足蹬树干,像只灵活的小动物,朝相反方向蹿去。
“怎么回事!”
几人慌乱一瞬,压根没想到,一名侯府小姐会这般厉害。
但终究训练有素,很快回过神,策马紧追。
起初,她尚能轻松自如的穿梭。
渐渐地,开始力不从心。
身后的马蹄声阵阵,呈包围状拢近。
葱葱郁郁的树木,既是遮掩,更是阻拦,让她无从施展。
遂当觑见左前方透着不一样的光亮,立马折身前往。
原以为会是片坡地,连着农田和民居,哪知从灌木丛冲出后,脚下踩空——
低头一瞧,嶙峋断崖,深不见底的高度。
“啊啊啊——”
试图攀着点什么,可只堪堪揪断了几把野草。
气息紊乱,身躯沉沉坠落,山风夹杂着浓重湿气,狠狠灌入她的口鼻,神志顿时有些涣散了。
恍惚间,未达成的心愿纷纷涌入脑中。
还没确保侯府的平安。
还没拿到今年的分红。
还没吃够玩够。
还没……没问他一句,那些戏耍般的逗弄及占有欲似的保护中,有没有掺杂着一点喜爱。
她死了,他会难过吗……
算了,还是别喜欢她了。
他的人生,已经够苦涩,自私自利、攀龙附凤的母亲,冷血冷情、皇权至上的生父,又从小不得侯府善待,好不容易站上顶端,应该一直恣意张扬下去。
当年,她没有给予年少的他温暖,现下,更不该留下无尽伤痛。
就做个可有可无的小玩意吧,挺好。
朦胧中,仿佛看到了颀长的身影。
“暮哥哥……”
她呢喃着,绽开笑靥,不禁对那道幻影伸出双手。
倏地,什么东西缠上腰际,整个人先是一震,继而迅速提起,落入宽厚的怀抱。
银灰色面具,熟悉清冽的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