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马
子杳站在城墙上。
她的身边也站了许多人,贵女闺秀,都是来看班师回朝的两位裴家公子。
虽然裴怀安已经先行回京,但裴家长公子回朝也是大事,不少世家的公子与贵女分立在城门两边,前来观礼。
说起来裴家的这位长公子,他年纪轻轻,今年不过二十有二,却是少年成名。
十二岁上战场,十四岁于敌中取上将首级,十年沙场铁血,战场之上悍勇无比。若非仍有父亲在上压着,他怕是会成为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元帅。
此时此刻,一众的世家子弟都安安静静地站在城墙头,等待着这位少年战将的归来。
先是一队士兵手持长枪走在前面,后面则是骑兵,为首的青年高头大马,身穿银甲,神色冷凝,眉眼间具是边关化不开的风霜。
这人一看,就是果决凌厉之人。
裴怀安长子,裴元,裴长卿。
但子杳的视线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
她看向裴长卿身后那人。
少年十五六岁年纪,身量还未完全长成,不似他兄长一般,却又劲瘦挺拔,身穿黑甲,挺直脊背骑在马上。
走近了可以看见,他的脸型轮廓与裴长卿有些像,但并不如他一般的冷峻严肃,脸颊两侧还带着些微婴儿肥,眼睛澄澈灵动,满是少年的活气与飞扬的锐利。
子杳看着他,轻声呢喃道,“好久不见了,裴季昭。”
一别三十余年,别来无恙。
她唇角提起,轻轻一笑。
而就在她笑的时候,坐在马上的少年似乎也有所感应,扬起头,就看到人群中的少女。
他向子杳挥了挥手。
子杳见他发现自己,并未言语,冲着他微微颔首,消失在了人群里。
但裴家的这位少将军、小公子却是马上就坐不住了。
子杳消失后,他在进城门的时候,借着厚厚城墙的遮掩,直接跳下马,将头盔摘下丢给了亲随。
裴长卿见状立即凝眉低声斥道,“今日是大日子,你又要做什么?”
裴季昭三下五除二将身上的甲胄也解了,“阿砚来迎我了,我要去寻她!”
裴长卿冷肃的神情稍解。
他大概也是见惯了这个弟弟胡闹,虽知裴季昭的行为不合礼数,也没有阻止,只是叮嘱道,“低调些,别惹事。”
裴季昭道了声好。—
穿过人流,裴季昭在城门口不远处的一处茶馆停下。
今日为了迎裴长卿,茶馆酒楼都坐满了人,裴季昭进门没看到人,直接喊道,“阿砚——”
茶馆里有几人被吸引了注意力,可裴季昭仍是没见到人,就要再喊。
就在这时,他的袖子忽然被扯了一下。
裴季昭手臂向前一动,又立刻停下,回头看去,是跟在子杳身边的玉简。
“是你啊。”他问玉简,“你家小姐呢?”
玉简微微屈膝,“裴公子请随我来。”
裴季昭随着玉简上了楼,进了茶馆单独为贵客设的雅间。
他进去时,子杳刚好倒了一杯茶,见他进来,将茶水推过去,“多年不见,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莽撞。”
裴季昭见了子杳,本是满心欢喜,被她这样一说,立时如同被泼了盆冷水,飞扬的眉眼都低落下来。
但武将人家的风骨,让他窘迫的同时也少了许多扭捏,“是我唐突了。”
子杳看向裴季昭。
差点忘记了,她面前这个人此时也不过是个才十五岁的少年,没有经历过后来的那些诡谲波折,不是被灭满门、满面风霜,侥幸活下来的罪臣之子。
现在的少年还满身飞扬的朝气,身姿挺拔如松,见到她的那一刻,欢欣的神情明明白白地摆在脸上。
她默了一瞬。
如今的她,也不是北洛长公主。
她将茶水向他一边轻推了推,“坐吧。”
裴季昭依言坐下,人也坐得板直。
子杳太多年没见他,几乎要在记忆里模糊这个人的模样,以前是如何与他相处的也几乎不记得了。
她后来的三十年里,只剩下满脑子的筹谋算计。
她瞥了玉简一眼。
玉简玲珑心思,见状立刻将桌子上的水杯拿起,双手奉给裴季昭,“裴公子一路舟车劳顿,饮些茶吧。”
裴季昭接过茶杯,一饮而尽。
冷凝的气氛这才被打破,他放下水杯,看向子杳,“阿砚,你这些日子还好吗?”
“我很好。”
阿砚啊,这个名字也很久没有人唤了。
阿砚。
周砚。
她的名字。
自从她被封为公主后,就很少有了叫她的名字了。
回答了裴季昭后,她反问他,“你这一路可还顺利?”
“顺利。”
子杳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