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谢怀这才缓过一口气来,趴在刘英芝身旁,轻轻吻着她温凉的手:“英芝你从来没有骗过朕,朕相信你。朕要握着你的手,一直到老,决不准你离开。”
刘英芝微笑点头:“好,臣不离开,臣会一直守着陛下。”她就带着那淡若云烟的微笑,微微俯身,在欧阳谢怀额上印上一吻。陛下,臣虽身死,但有一丝魂魄在,也会陪着您,不让您孤单。
欧阳谢怀只觉得爱如春泉一般,从她清凉的唇上流入自己的心田。曾经干涸的心一时百花绽放芳香无限。
细细的湘妃竹滤去燥热暑意,却遮不住圣天台传来的隐约喜乐。因着今日欧阳谢怀册后,刘英芝终是换下素服缁衣,在浅黄中衣外罩了件柳青色的外袍,袖口袍角的纹章清雅非常。她侧卧竹榻,宽大的衣袖垂落及地,在风里飘如芳草。
莫寻透过竹帘隐约见了,只觉得那素净容颜隐在青衣之后,宛若一朵白色睡莲,幽幽流转着她内心深处的智慧与宁静。挑帘而入,在榻旁坐下,拿起她手边的书卷一翻,却是关于桑农耕渔的文章,不由微微一叹。
刘英芝本是浅眠,听得声响便醒转过来,见是莫寻微微一笑:“大师怎地过来了?”
莫寻把卷册放到一旁桌上:“阿弥陀佛,四处喧嚣,思来想去,只有刘大人这里最清静,贫僧就过来了。”
刘英芝闻言笑了:“陛下册后,自是普天同庆。大师若是不嫌弃,就让英芝为大师抚上一曲,如何?”
莫寻目光一瞬:“阿弥陀佛,岂敢劳动刘大人?”
“无妨的,”刘英芝吩咐身边宫人去取琴来,侧首细细聆听那空中游浮的乐音,微笑道:“英芝夙愿得偿,又有知音在旁,不奏一曲岂非憾事?”
莫寻微微垂眼,唇角扯出一点笑意来,反使他那破损的容貌显得越发阴沉。
刘英芝淡淡微笑看着,却是神定眸清深浅难料。
宫人将琴案置于刘英芝榻旁,那琴也不过是最寻常的桐木五弦。刘英芝挥退侍从,由莫寻扶起,坐到案前,指下轻轻抚过琴面,目光如水追随流连。
莫寻见她神色有异,微微眯眼便瞧见那琴面似乎镌刻有字,虽然岁月久远历经摩挲,已不甚清晰,却不知为何让他觉得有几分熟稔,未待他多想,“铮——”地一响刘英芝已拨动琴弦。
仿佛空山秋雨后,一滴雨滑过竹叶纤长的脉络,在竹叶尖尖处轻清地坠了,带着清淡的味道,落进人的心里,却在四肢百骸都响起空灵的回音。
莫寻不由合上眼。
琴音初时断续如凝雨,渐渐流淌成山涧,连绵清澈悠然而下,一路天光云影相与徘徊。琴音在耳,却觉充盈水汽挟那兰芷芬芳随风而来,闻之鼻端萦于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