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芝立在一旁，看着痛哭的莫寻，目光柔和静定。腹中胎儿轻轻动弹一下，不由温柔抚上。生在帝王之家，多是不幸。而她，又还能为欧阳谢怀，为孩子谋划多久呢？

暮色渐垂，刘英芝立于窗前，远望德宁宫的方向，已是灯火辉煌。皇族大婚所用的是最正的红色，那廊下纱灯盏盏，将那天染得比余霞更嫣然。

张祥侍立身后，眼见西天霞彩黯去，刘英芝的青衣在暮色里一片蓝灰，而她依旧静静立在窗前，衣袂轻飞，幽然而生苍茫之感，只觉得这宫宇这莲池俱已不在，只她一人，青衣寂寞，独立天地之间。

刘英芝凝望远天，只觉得心中虽有千丝万絮却都如水中浮萍天上白云，无根无由。午后与莫寻一番话，已耗尽她全部力气，她知道自己应该卧床休息，却不由自主在这里眺望远天。夜色渐渐重了，今晚月色很淡，星子也稀。她专注地望着远处为灯烛映得瑰丽的天幕一角，蓦然想起，望天，其实是欧阳谢怀的习惯。

从任太子傅以来，就常常被欧阳谢怀拉着一起望天。风流云散，皓月繁星，都一一看遍。欧阳谢怀还小的时候，她谨守着君臣本分，站在他的身后，默默看他的背影。欧阳谢怀长大了，再不容他们之间有任何的距离，总是强势地握住她的手。因为如此的贴近，所以她看见了少年帝王眼底的孤独。

腹部猛地一下抽痛，闷哼一声，忙一手抓住窗棂，一手在腹部轻轻揉挲。只是这么一刹，冷汗已浸透里衣。

张祥瞧她身形一晃，连忙赶过来扶住：“刘大人，奴才扶您到榻上歇歇罢。”

刘英芝微微点头，方才那一下惊痛去得虽快，却让她再没有半点气力。靠着张祥的撑持，慢慢挪到床前。张祥一手拉开丝被，正要去扶她上榻，腹下又是一下绞痛，刘英芝再支持不住，捂住肚腹几乎软倒在地。幸得张祥在旁双手抢扶住，却也惊出张祥一头的汗。终于勉强上了床，见她捂着肚子眉头紧蹙，虽不闻半点呻吟，那汗却是一层一层地往外拔。

张祥慌了手脚：“刘大人，奴才这就去请陛下过来。”

刘英芝拉住他，勉声道：“不许去。”她难得如此严厉说话，倒把张祥惊了一惊，随即就觉得抓住自己的手一直在颤抖，低头一看，就是手背上也满是冷汗。心下害怕，取过枕边丝巾，替她拭去满面冷汗：“那奴才让莫寻大师过来一趟可好？”

刘英芝摇头道：“今日不要打扰大师。”显是又一阵疼痛袭来，她咬牙忍过，舒了口气道：“张公公，你去请太医过来一下。”

张祥不敢不从，打发了宫人去传太医，自己则守在刘英芝身边，看她痛得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心底又怕又急，连声道：“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