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英芝慢慢缓过来,目中也渐渐有了神色,依旧沉静如秋水:“这事,错在英芝。公公不要怨陛下,也不要难过。”她微微喘息着道:“等我好一些,就回刘府去。麻烦公公把我的衣物收一收。陛下让你随我去,你去与陛下说,刘伯待我如子,有他在,万事放心。按制,宫外头,不能使唤内侍,公公不当随我走。”
“可是——”张祥服侍她经年,见她如此模样,哪里能够放心。
刘英芝握住张祥的手:“公公服侍着陛下长大,情分非比寻常。英芝把陛下托与公公,公公万不要辜负我。”她手上湿冷无力,但目中却是温暖一片。
张祥紧紧回握:“刘大人放心,奴才一定好好服侍陛下,等着刘大人回来,再侍侯您。”
刘英芝微微一笑,也不答话,过了片刻道:“一会劳烦公公代我去请逍遥王爷来。”
张祥应着是,道:“刘大人身上都叫汗湿透了,奴才给您换身干爽的衣裳可好?”
秋夜苦寒,刘英芝身上湿衣已是浸骨。她既打定主意要善视己身,捱到足月生产之时,闻言便点点头:“劳烦了。”
张祥小心地半扶了她起来,正欲脱出右袖的时候,刘英芝淡淡道:“我右腕折了,提不上劲,偏劳公公了。”
张祥大惊,仔细一看,右腕处果然一片肿胀,微带淤青,显是下面骨头已折断。他自然不敢问这伤是怎么来的,只能小心托着刘英芝的手肘将里衣褪了下来。轻柔拭去汗水,再小心为她穿好衣裤。
刘英芝枕卧着,由赶来的太医诊脉下方。张祥已去请逍遥王欧阳玄皓。那太医尚不知莫寻已落狱,尤对刘英芝道:“胎儿无碍,只是刘大人您心脉过于虚弱,务必卧床静养,否则遗祸无穷。下官这个方子虽能振益心脉,但对胎儿恐怕微有损害,下官请与莫寻大师会诊下方。”
刘英芝微微点头:“我自会当心,方子就不必下了。我已好很多,无大要紧。”
太医离去不久,张祥已请了逍遥王过来,刘英芝让张祥退下,靠着背枕半坐,望欧阳玄皓微微一笑:“深夜叨扰逍遥王殿下,英芝实在不安。”
欧阳玄皓见她一身雪白拥着锦绣丝被而坐,容颜半被床侧挑起的帐缦遮掩,只在天青帐后隐露微微的苍白。恭身一揖:“大人客气了。”本以为以刘英芝的性子必定要谦让几句,不料她只微微一叹,道:“殿下请坐。”紧接着道:“请殿下坐得近些。”尾音里已微微有些喘息,登时心下雪亮,知她体力不足,已不容虚耗了。
方挨着床侧坐了,惊见她左边面颊上五道青紫指痕,诧异欲绝,指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问完自悔失言,以刘英芝的身份地位,也唯有欧阳谢怀能打了。只是如此一来,更是惊异,就是当年欧阳玄历圈禁了他,也比不上欧阳谢怀打了刘英芝来得叫他吃惊。
刘英芝淡淡道:“我们不谈这个。英芝今晚请殿下过来,是另有要事。”她顿了一顿才道:“陛下心高志大,年华正盛,对蛮夷有征服之志。待常州事毕,再战也不迟。而西境幅员广阔条件险恶,对此用怀柔之计。届时,自可不战而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