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兰冲进卫生间,镜子里的人竟然面无表情,让她十分『迷』『惑』。明明自己的脸在烧,心狂跳,手在抖。当眼泪出来的时候,镜子里的人终于装不住了,眼圈充了血,红红的,一串串的泪珠顺着下弯的嘴角流到胸前,很快打湿了羊『毛』衫。
来上海后这是她第一次哭。也许是最后一次了。如此好强的她觉得尊严再次被踩在了脚下,但这次是自己在强求,强求那份根本不属于自己的尊重。
她盯着镜子,眼红如血。没有办法了,必须做个决断了,走,回去,回到东北那个小县城,与那帮人周旋到底,大不了就是这一条命。
老师,我用尽了方法想留在上海,走另一条你所说的宽阔的路,我真的尽力了,就让我再软弱一次,哭个够吧。她这样想着,泪不停地流着,觉得反而轻松了许多。
欧阳澍进洗手间时,迎面碰到白玉兰出来,短短十几分钟,她仿佛变了个人,不施脂粉的脸是肿胀的,长而黑的睫『毛』湿漉漉的,眼睛没有了刚才的清澈,红红的。看到他一怔,侧脸低头让在门旁,等欧阳澍过去后,就静悄悄地向走廊尽头走去。
欧阳澍回头,看着白玉兰的背影,那瘦弱而倔强的双肩,那略有些瘸的脚步,让欧阳澍想起了展览馆外快速离去的背影,也是如此急切,像要逃离一般,不禁对自己刚才的迁怒产生一丝愧疚。
“等等,先别走!跟我来!”欧阳澍转身向人力资源部走去。
白玉兰回过头,愣了一下,忽然明白过来,天!他让她别走,“别走”这个词,这个声音,此时对她来说比任何音乐都美妙动听,深深烙在她的生命里。
亦步亦趋跟着前面那个宽大的肩膀,瘦削的腰身,这一刻,她难以相信幸福竟然离自己是这么近,云开日出的感觉竟然如此的令人眩晕。
“李总,让她做技术部秘。”欧阳澍回头示意了一下。
李燕看到他身后的白玉兰,『露』出诧异的目光,但很快调整了表情,说:“好的,我这就给她办手续。”
欧阳澍转身走了。
看着从身旁走过的欧阳澍,挺拔、严肃,一身光芒,白玉兰的那声谢谢哽在咽喉。
晚上,搬进公司统一租赁的公寓,白玉兰拿出手机,向妈妈报告:她找到工作了,是一份非常体面的白领工作,公寓床具电视齐全,卫生间一尘不染,还有空调;单位在上海最着名的开发区,好高好高的楼,在办公室能看到黄浦江;领导多么好,同事多么优秀,整个公司一半都是博士......,直到把话费全部打没,她才跃到床上,抱着被子连打了好几个滚。
生活从此不同,她再也不要去派出所,再也不要去法院,再也不要去面对那些各『色』各样的记者、律师,更不要去面对那几个恶棍。她要好好生活、努力工作。
一上午没有人来安排工作。白玉兰整理好书桌,就安安静静地看公司各项规章制度,看公司的通讯录,把它们牢牢记在心里。
中午,白玉兰跟同事孙晓蕊一起去公共食堂吃饭时,遇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白玉雪,她的中学同学。
象被剥了鳞的鱼,痛楚瞬间遍布全身。白玉兰第一个反应是躲避,想低头从她身边过去,装作不认识,她相信这是最好的方法。她下了多大决心才终于与那痛苦的五年彻底隔绝,怎能轻易放弃。
“玉兰,真的是你?我听说新招个秘书叫白玉兰,还在想不可能是你,想不到真的是你!”白玉雪显然没有看出白玉兰的躲避,她大着嗓门叫到。
白玉兰只好端着餐盒转身对着她。
白玉雪夸张的嗓门引来无数目光,其中一定有澍森公司的人吧。
白玉兰看了一下周围,连忙找个空位坐下,她恐惧成为目光焦点。白玉雪跟着她坐了下来。
不想,旁边坐着的竟是李燕。白玉兰连忙点头,问好。
李燕笑看着她,说:“你俩不会是姐俩吧?白玉兰、白玉雪,一字之差。不过长的不像。”
白玉雪连忙说:“上学的时候老师和同学都把我们当姐俩,其实我们一点儿亲戚关系都没有。李总你知道么?我们那块儿差不多一半儿都姓白呢。哎,对了,玉兰,你怎么应聘到我们公司了?这可是高科技公司,你不是连高中都没有毕业么?”
李燕收低了目光,不动声『色』。
白玉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红了,她心里很清楚,高中学历是进不了这个公司的,所以她找了欧阳澍。可是经玉雪这么一说,简历上的高中学历都涉嫌造假了,她该如何向李燕这个人力资源总监解释?
“李总,是这样的,我......”
不等她说完,李燕挥手打断了她的话:“白小姐,手续是我办的,但你不是我招进来的。也许你应该去和欧阳总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