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仪的童年关于母亲的事很少。
因为这位有着新潮思想的女孩在结婚不到几年光景,她在第一年的时候诞下了一个女孩,就是苏仪,后来她就在一次公车正式在山村里运营的时间,借着去城里买新衣服的名头,和那位机缘巧合下再次相见的青年私奔了。而在那个时候,钱谦才刚刚出生不久,或许热烈的爱情让她完全忘了自己半大的女儿和还在襁褓中的儿子。
村里的结婚并没有正式领证或者公文证明,大多是村里摆了流水席,大家心照不宣就默认了你是新妇,但不得不说,这样的规矩让太多人有机可乘,包括自己那位父亲,他依旧和那位寡妇厮混着,但是也听从严厉的母亲,从来不把情人带回家,甚至又在母亲的安排下,准备着二婚。
而苏仪,从小就格外地懂事。
重男轻女的奶奶,父亲的新妇还有那个在她六岁生日时诞生的同父异母的弟弟,她甚至都没有跟着父亲姓,她姓苏,在这里,永远都被看成外家人。
她的童年唯一的慰藉或许就是她一母同胞的弟弟钱谦,重男轻女的奶奶对钱谦还算得上是和颜悦色,尽管他们的母亲做出了那样的丑事让他们都蒙羞,但是钱谦懂得卖乖,他偷偷把奶奶给的零花钱塞给姐姐,留出大鸡腿给姐姐,在奶奶打骂姐姐出气的时候尽力转移她的注意力,护下自己的姐姐。
他没有因为奶奶或者是父亲偶尔的偏爱而骄纵,他护着自己瘦弱的姐姐,所有人都把不幸归结到她的身上,只有钱谦还愿意在寒冷的冬天和姐姐一起在被窝里取暖。
苏仪以为自己对过往已经忘得差不多了,现在才发现,那些事情依旧深刻地存留在她的脑海里。
奶奶尖利的责骂和难听的话语,父亲的冷眼旁观,后母的不闻不问,这一切在后母生下弟弟之后变本加厉,就连钱谦都开始缩着脑袋过日子了。
什么东西都必须优先让给弟弟,家里的琐事和家务活由年幼的她一力包揽下来,甚至连写作业的时间都没有,因为在长辈眼里,她一个女孩本来就不需要读太多书。反正到最后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他们才舍不得在这样一个“外人”身上投入太多心血。
其实如果他们就这样不闻不问,在钱谦的照顾下,或许她也能这样无悲无喜地度过一个不算糟糕的童年,但是很快家里出了更多的事——父亲欠下赌债,后母是一个同样吝啬也有些本事的人,在追债的人上门的那一天,她就带着自己的儿子出去避风头了,奶奶撒泼打滚吓走了几批追债的人之后,整个家庭都有些力不从心。
她和钱谦开始在学校里打地铺,他们支付不起住校的费用,就在教室里将几个凳子拼在一起睡觉,他们恐惧回家,她更恐惧奶奶的拳打脚踢,对于这个家来说,唯一的外人苏仪就是出气筒,她在这样的环境下逐渐沉默寡言,越来越内向,或许是感受到姐姐的内敛,钱谦竭尽所能地成为一个开心果,所以到后来,谁都没法想到,这两个性格迥然的男孩女孩,是姐弟。
真正的噩梦在那个阴沉沉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