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积春塘晚,阴凉夏木繁。
时间一天天过去,纪小小没事就到街市上去找春秀,帮她一块卖糕点,春秀在镇上又是少年装扮,大家都要以为这个勤劳的小后生就娶媳妇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回家听她娘八卦,她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一世了,她现在只想赶紧帮季珩完成发家致富的任务,早点结束这个幻梦。至于李母那边,她想着也许过一段时间她就会忘记煊赫这个人了。
另一边煊赫每天忙个底朝天,案子一个接一个来,几乎要住在衙署里面。刘铮说,再这么搞下去,媳妇都要被别人撬走了。
煊赫却恍然想起,不久前的那个有着小鹿眼睛的女子,竟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只是在某个瞬间会想起她,想起她的眼睛,想起她的鸢尾花气息,想起她用轻柔的声音说谢谢,想起她纤细的手腕。
“小小,谢谢你。其实你不必每天都来帮我的,我自己可以。”春秀感激道。眼前这个女子时常来帮她,她还让李伯父帮自己和哥哥在镇上找了一处院子,这家人要搬去城里住了,又知道李清洲家的肯定都是良善之人,所以院子卖得很便宜。
春秀去看过,院子不大,也有些旧了,但是里头灶台、土炕、桌椅家什一应俱全。尤其是价钱实在公道,镇上像这样的院子,至少要再加一倍的价钱。
“春秀,别这么说,反正我在家也没什么事情,跟你学着点,我父亲也高兴。”纪小小心想,可不是嘛!她居然学会了绣活了,二十一世纪的女青年,学会了埋针、铺针,分得清绸、缎、绢、纱、绉各种面料,可把她自己骄傲坏了。
绣活比春秀的手艺差多得多,但是好歹有些收益,她全部都用在给季珩、春秀买布料、买米面上面。
春秀推拒多次,纪小小仍然以“季珩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为由,硬塞给她。
春秀如今还差一些钱就攒够了买院子的钱了,她高兴地跟纪小小说,“我还差二十两银子就凑够了买院子的钱,到时候就能常常见到你了。”
“哇,春秀,你好厉害啊!”纪小小发自真心地感慨道。要知道,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而一千文就相当于一千块钱了。春秀一个小姑娘,就靠自己,攒够了买“房”的钱,可不是厉害嘛!
“也要谢谢你,小小,你和伯父帮我们很多。”纪小小就帮她着做生意,同她一起去如意坊干绣活。
季珩就跟着李伯父一起,有时帮他搬搬东西,他就坐在私塾的最后,静静听着。
“没事,你哥对我有救命之恩,是我应该的”纪小小说着,帮春秀收拾东西,她做的糕点卫生、实惠,常常个把时辰就卖完了。
春秀收好东西后站直身子,谁知眼前一黑就晕倒在纪小小面前,纪小小吓得半死,赶紧扶住她,掐她人中。春秀吃痛醒来,纪小小担心道:“春秀,你没事吧?不会是中暑了吧?”不应该啊?现在才初夏,虽然做点事就会一身汗,但还不至于到中暑的地步吧。
春秀被痛醒来,无力道:“我可能就是有点累了,没事。”
纪小小担心道:“春秀,我还是陪你去看看吧,身体好才能赚到钱啊。”
春秀休息了一会儿,还是有些头晕,她想起这些天总有些累,回到村里做完活有时候坐在床上不知何时睡着了。她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能倒了。
春秀点点头:“嗯,我最近是有些不舒服,可是,我没什么钱,就不去大的医馆了,我们一块去找我的朋友燕玲,她家是开医馆,寻常的头疼脑热,她也会看。诊金少一些。”
纪小小不太放心的扶着她:“不管怎么样,先去看看吧!好事说不坏,别耽误了出什么大事。”
两人一同去到春秀说的医馆,一个微胖的姑娘坐在那百无聊赖地嗑瓜子,见春秀来了,赶紧起身道:“春秀,我都好久没见你了,你最近在做些什么,也不来找我玩。”
“燕玲,这是小小。我最近都忙着攒钱。”春秀把装好的糕点放在她手上。
燕玲看见糕点就两眼放光,一遍盯着糕点,一边嘟囔着:“你不会在攒钱给你哥娶媳妇吧?”燕玲虽然贪吃,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她也知道春秀生活艰难,平日她和季珩有个头疼脑热都是她帮忙看的。春秀一定要给诊金,她看她如此辛苦不愿意收,只得叫她装些糕点给她,反正她外头买也是要花钱的。春秀只能恭敬不如从命,给她的好点总是做得最漂亮的满满一包。
“不是的,燕玲。等我攒着钱,我就能搬到镇上来住,这样就能常常见到你了。”春秀耐心解释,燕玲一家搬到镇上来后,她忙着养家糊口,再没有时间跟同龄的姑娘玩耍,跟燕玲还是多年前一同玩耍的情谊。
“春秀,你真是我见过最能干的姑娘了。”燕玲佩服地说道。
“我这次来找你,是我最近有些不舒服,头疼,容易累。”春秀慢慢叙述着自己最近的情况,希望燕玲能开着药给她备着,以免耽误下午绣活。
燕玲翻了翻春秀的眼睑,还让春秀张开嘴巴让她仔细瞧瞧舌苔,她手指搭在春秀手腕处听她脉息,拧着眉思考了很久,随即正色道:“春秀,你最近胃口怎么样?”
春秀摇摇头:“不怎么样,天越来越热了,什么都吃不下。”
燕玲看了春秀半晌,看得春秀一脸雾水。
她又看纪小小,纪小小被她看得毛骨悚然,讪讪道:“需要我回避吗?”
燕玲看春秀,春秀说道:“燕玲,没事,没什么是她不能听的。”
燕玲叹了一口气道:“春秀,你……怀孕了,孩子父亲知道吗?”
纪小小的内心掀起一阵海啸,这……未婚就怀孕了,这个时代,春秀怎么能处理好。
春秀震惊,愣了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我一开始不懂,后来,从独眼那里买了本禁书,才知道……原来……他,他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他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燕玲拧眉道:“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我们可以告到衙门去,不能让坏人逍遥法外。”
春秀却摇摇头,她也是后来才反应过来,那个瘦高的邹管事为什么要给她那么多钱,多到她单单靠那些钱就能买下两座城里的院子。
可她没有动那些钱,她想等他来找她,跟她解释清楚,为什么会那样呢。
等来等去,一切像是从未发生过,她觉得,自己也许就是话本里头写的那样,不过是“痴小人家女,将身轻许人”了。
“那孩子的父亲呢?你这样,是藏不住的。还未成婚,这孩子要不得。”燕玲第一次为春秀担心起来,以往的她,都是理智而果敢的,可今日,这样的境况,她非但没怪孩子的爹,反而欲言又止,这很明显,春秀在期待着什么。
“燕玲,此事我自己能处理好。你放心。”春秀起身准备告辞,她垂着眼,教人看不清她的思绪。
“春秀,孩子还小。我可以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答应我,实在不行来找我。别求他。”燕玲心里已经猜想出了千万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