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喜庆面色中,金帐大军在秋凉后动身东返。
望着东去的屠耆王帐,稽粥心中暗叹一口气,这次可谓喜忧参半,喜在父王并没有因为战事不顺而责罚他,反而是再次让他握兵权,统帅伊列水的诸部大军,维持对大月氏的持续压迫。
忧在父王让罗姑比随行返回漠北,这也许就是今后祸患的源头。
这次直接站在稽粥身后的猎骄靡亦是选择了孤注一掷,他的此次重投可谓压上了乌孙的全部。
东行的队伍消失在了草原的地平线上,稽粥转身拍了拍猎骄靡的肩膀,道:“现在机会在你我手中,你我又都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共勉吧。”
霎时两王眼中逐渐褪去了先前的些许犹疑,眼神中坚定闪烁。
匈奴大军班师的消息风传葱岭以西的部落,这也让他们暗自松了一口气,这帮匈奴狼终于停止了西进的脚步。
......
到郁立师时,冒顿在迎接队伍中见到了多年未见的帖木尔,那个初见时放马的少年,此时已经成长为帝国重臣。
也许是人老了的缘故,跟帖木尔在一起,总让冒顿在脑海里勾起以前的回忆。
西征多年,漠北草原基本都在帖木尔的镇守下,此时将他从单于庭调过来,也有冒顿的私心在里面。
帖木尔如今正当壮年,能力和忠心自不必说,他是冒顿心底里选择的托孤之臣,把他放在天山北道支持稽粥,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但此时两人却再也没有了当年的肆意,冒顿亲手将恭敬的帖木尔扶起,执手相谈,却已经难以找回当年出走大营,胡堡猎狼的感觉了。
冒顿在郁立师大营休整了三天,之后他告别了帖木尔,带领大军东返。
在匈奴帝国的南方,随着西征抽调海量的人手,以前本该激烈互动的边境战斗销声匿迹,时间久了,总会让人察觉出不对。
跟西域差了时差的中原,太阳正缓缓落山,长安右丞相府,下了职的陈平正悠闲的躺在卧榻上休憩。
自吕后分封诸吕,他虽升任了丞相,但权利被架空亦是寻常,渐渐的便疲懒了起来。
陈平正在暖阁中打着盹,突然咣当一声,冲进来的老仆吓了他一个激灵。
陈平不悦的喝骂道:“懒货!何事如此慌张。”
“太...”
未等老仆回答,屋外传来一声轻叹,悠悠道:“看来这相府的高门,可真是难进啊。”
陈平闻声立刻从塌上跳了起来,连鞋都来不及穿便躬身作揖道:“老臣拜见太后。”
吕雉由侍女领着走进屋内,望着陈平略显狼狈的样子,嘴角不禁勾起一个弧度,打趣道:“看来侯爷倒是好兴致,希望我这个老妪没有做了那扰人客。”
陈平苦着脸连道不敢,遂请吕雉正堂高坐。
面对这位帝国实际上的主人,陈平的姿态放得很低,主动询问道:“太后今日光临寒舍,不光是为了看我老头子的笑话吧。”
吕雉也很干脆,道:“朝廷在燕赵的密探来报,匈奴主力西去数年,其金帐更是从多地不间断的抽调粮秣,至今九原仓已被搬空,如此长的时间,调动全国资源,匈奴倒像是在什么地方打灭国战,必然轻易抽不开身。
前些日子,本后那两个不成器的侄儿谏言,说是想要让朝廷趁机北伐燕赵,以圆夫家与先帝之憾,丞相以为此事如何?”
太后老迈,时日无多,吕家封王想借着北伐的功绩来堵住天下之口,他们的心思很活跃。
太后则想借此削弱齐国的意思也太过明显,这是近年来朝廷的主流,削刘。
诸刘封国里齐国最强,惠帝崩后齐王位亦最贵,对嫡长一脉和吕氏来说齐王都是潜在的最大敌人。
之所以朝廷留到现在还没动手,无非是齐国一直看顾着燕赵,身处前线,朝廷对齐国佣兵十余万只能容忍。
可一旦北伐成功,齐国被朝廷打散分国定然接踵而来,刘姓诸王必然再遭一击。
没有了外部掣肘的刘吕之斗再起,这会不会激起天下刘姓皇族的反抗,进而打开国家分裂的开端,陈平脑海中一时间想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