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向晚谈恩义,河畔表同心
七月十八日晚,江夏郡夏口城。
荆州至夏口七百里水路,舟船行了二日,十七这一日的傍晚,欧阳沧浪同彭长燕所搭乘的江船抵达了夏口长江右岸的一个渡口。天色正好入得一更,天已转黑。渡头左右行人甚急,直盼入夜前寻个投宿之所。欧阳沧浪拉着他的青驴,旁侧跟着彭长燕正望城里旅店的所在行去。
两人距渡头三四里,已行于城中。欧阳道:“昨日夜里我听得船家说,长江到得岳阳之地,便由南转北,故而此处是已是长江右岸。”彭长燕道:“我听说此地有个黄鹤楼,大哥哥你可去过不?”欧阳沧浪道:“没去过。想来我都二十四五岁的人了,游历过的地方还真寥寥无几。”彭长燕眸子一亮,道:“那我们明日先去一趟黄鹤楼可好?”欧阳沧浪想时,道:“也好。天亮启程,早登楼早下来。”彭长燕应一声后,随口又道:“你这驴子也用不上,趁早卖了省事。”欧阳道:“我这不是陪你步行么?若是一人,我自然是骑在驴子上了。”彭长燕喜道:“大哥哥你人可真好!”欧阳道:“不过话说回来,这驴子卖了也好,省了喂料的钱。”
欧阳这么说时,彭长燕却又道:“我看不卖了罢!”欧阳眼睛一斜,望到彭长燕秀丽的脸儿,道:“说卖是你,说不卖也是你!”彭长燕一笑,道:“我是想,到了池州下船,我不是还得行路回家么。你这驴子给我了,不是刚好驼我一程。二三十里的山路呢!”欧阳脱口道:“原来你是这般盘算呀!”跟着道,“好吧!二十二两银子卖了与你,正好省得我寻人买它!”彭长燕道:“我给你二十五两!”欧阳一奇,道:“你家银子多?”彭长燕喜道:“哥哥你说的正是!到时你得随我去我家里,管我爹妈要这个银子!”欧阳沧浪点点头,恍然道:“原来如此!我还道是你银子多,出手阔绰呢。”跟着道:“不过,我随你去你家,这可说不过去呀!”彭长燕听猛听得这一句,觉着回不上话,道:“到时!到时你自个儿想个法子随我去!反正到了我家里,我才有银子与你!若是我自己,哪来得这许多银子?”欧阳呵呵一笑,随口道:“好吧,到时我乔装成了一个卖驴的大伯伯随你去讨债!”彭长燕一喜,道:“那便说好了!咱们就这么定啦!”
不觉间两人行至一个“丫”形路口前,彭长燕指着路口当中的一个亮了灯笼的大客栈道:“大哥哥,今晚咱们便那里投宿吧!”欧阳正要应声,忽地望见客栈高处的瓦背上一个黑影抱着一个女子模样的人正点脚掠过。左右行人也有望见的两三人,都抢声道:“屋顶上有人飞过!”——“我也瞧见了,一个蒙面人,抱着一个女子!”——“往那边飞去啦!”
欧阳急对彭长燕道:“应当是采花贼!你拉着驴子,我去看看!”彭长燕抢到:“我也想随你去!”欧阳愈急,道:“你轻功不行!采花贼的轻功都是一顶一的,你哪里追得上!”跟着道,“不说啦!再迟些便让他给跑啦!”欧阳急忙说时,将驴绳往彭长燕手上一甩,便点地飞了去。
身后的彭长燕虽开口说了话,但欧阳已落身到八九丈外的屋顶上去了,早追不上了。彭长燕直跺脚,道:“我也想去嘛!我也想去嘛!!”转而对着驴子道:“你且在此待着,我要随大哥哥去看看!”说时,将驴绳子往驴背上一丢,便也望屋顶瓦背上飞去了。彭长燕到了屋顶,左右张望间,只见昏黑一片,全然见不着欧阳沧浪与采花贼的影子。彭长燕急得欲哭,自语道:“大哥哥,我要跟你学轻功!太欺负人啦…”
此刻欧阳使了全身劲力,紧紧追赶那黑衣蒙面的采花贼,已距那贼不远。这采花贼不仅轻功了得,且耳目极为聪敏,此刻屋顶上光线暗淡,人与物皆不易辨别,这贼飞了一阵,便觉到身后一直有个人影甩脱不掉。飞奔之间,这贼子右手弯过他肚腹,使劲往后一甩。
欧阳心知,干采花这种下三滥勾当的贼人,多少都有一些超乎常人的手段,故而时刻提防着这贼子的动静。果然,欧阳紧跟时,觉着这贼子似乎慢了一些,当下便使出听风术凝神一听,便听出有物器正疾速飞来。欧阳心道一句“这贼子果然有一手!”时,使出劈空掌往自己胸口的前方猛力一劈,隐约听得碰撞之声时,这飞来的暗器已掉落了。欧阳吸一口气,再自追赶。
此刻已飞至城郊,灯火更加暗淡,欧阳隐约见这贼子左手将女子抱于他腰间不放,似是朝一个客店飞去。欧阳使传声术道:“给小侠我撞见了,你这贼子还逃得了么!”这贼子在瓦背上点落后,又将抱着的女子放在一旁,转过身来道:“阁下是谁?我同你做个买卖怎样!”原来方才一阵飞奔,这贼子始终摆脱不掉欧阳,跟着黑暗放飞暗器,又被欧阳打落,这贼子便断定来人的武艺远超自己,是自己采花数年来首次撞见,故而心下虽怒极,却也不敢和欧阳硬碰。
欧阳晓得这贼子是对自己忌惮了,故意逗着他道:“我听着,你这小贼且说说,看你有什么能讨小侠我欢心的!”这贼子见欧阳说话,于自己老大无礼,心中又是一怒。但怒归怒,这贼子终究不敢发作,道:“我与你五十两银子,你就抬抬你的贵手,别坏了兄弟今晚的这桩美事!”这贼子说时,已将一包看着颇沉重的物品托在了右手上。欧阳道:“扔过来吧,小侠我看看了再说!”这贼子不敢怠慢,将银子朝欧阳扔了来。欧阳接过银子,掂了掂,觉着分量不错,道:“还有么?”贼子道:“都在那里面了,我这也是破财消灾。你可别嫌少啦!”欧阳道:“好罢,银子就不再要你的了。将那女子扔过来再说!”
这贼子又是一怒,道:“阁下也好这一口?!”欧阳道:“且看了那女子生得如何再说!”这贼子见欧阳“欺人太甚”,探道:“这女子是我盘算了好些天的宝贝,阁下这般令小弟我实在是为难!”欧阳敞怀一笑,道:“那也没法子,谁让你武艺不如我呢!你若再迟疑些,那便要小命不保啦!”欧阳说时,拾起一块瓦片,而后放在手中两掌对搓,将手抬高,对准这贼子的目光撒开时,瓦片已如粉尘微末般飘落。
这贼子一惊后,咬牙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今晚撞见你,算爷我倒霉!”贼子说完,提起女子朝欧阳扔了过来。那女子身段极好,又生得些丰盈,足有百多斤重,但这贼子到底是有功夫的,提起她时,竟如提一个才生出的六七斤的娃娃那般,随手一扔,便向欧阳扔来了。欧阳也随手一揽,接在了手上。欧阳猛闻得一阵幽香,再仔细辨看这女子时,确是娇滴滴的,生得如花似玉。
欧阳喜道:“你这小贼眼光果然不错啊!是点了她的昏睡穴了?”贼子道:“不点她昏睡穴,还能抱得她出来么?这可是富人家里的千金!”贼子说时,心中怒道:“他妈的!今晚可便宜了你这小子了!”欧阳道:“好吧!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小侠我也不要你命了——你身上有刀子吧?”贼子一惊,道:“自然有一把!你还要怎样?”欧阳正色道:“有便好!拿了出来,将你自个儿的右手臂割下来,然后滚蛋!”贼子一惊,怒道:“你小子耍我!”欧阳正色道:“我不是耍你!像你这等害人妻女的无耻贼人,不要你的狗命便是便宜了你!”贼子听话,直恨得咬牙切齿。欧阳道:“还不动手么?”贼子怒叫一句“动手便动手!”时,急抽出了藏于腰间的短刀,握于右手间,飞身朝欧阳刺了过来。
欧阳抱着如熟睡般的女子,望着那飞来的贼子一笑道:“你当真是找死!”欧阳沧浪“死”字出口,这贼子的刀尖已逼到跟前来了。欧阳不偏不倚,脚下急使一个推身法,身子嗖的一下,退飞到了一丈之外。贼子一击不中,左手一扬,又两枚铁镖朝欧阳疾速飞了过来。欧阳一笑,道句“故技重演!”时,见这贼子已转身飞逃。欧阳急地点地一起,左手抱着女子朝贼子追去时,那飞来的铁镖将将从身下飞过。欧阳一气急赶,又飞至贼子的身后,贼子点脚落地,又转身来急刺。欧阳闻风一闪,将将躲过刀口。这贼子既有采花之胆,刀法自也不弱,只见他恼怒之下,一柄短刀于欧阳面前飞来闪去,欧阳闻风躲得几下后,不敢再大意,只得急速地退步避让。欧阳当下苦于自己的清泠宝剑负在背上,左手又抱着个人,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
欧阳急避两三步后,稍得闲暇,又闻得贼子的刀尖仍然在自己面部之前。欧阳趁贼子路数未及变换之隙,飞起一脚朝贼子手腕踢去。贼子察觉欧阳退避时,心胆更壮了几分,却不料欧阳仓促应对之间还能踢出一脚。只听一声轻响,贼子手腕被欧阳脚尖踢中。这一脚含有欧阳三四层的力道,贼子手腕往后一甩时,手掌因手腕大痛而撒开,手中短刀也随之丢落。欧阳趁贼子立足未稳,又抢上一步,一把抓住了贼子的左手手臂。欧阳道:“若不是小侠我宝剑拿不出来,岂有你小贼在这里舞刀弄枪的份!”欧阳说完,手指运劲一捏,只听这贼子一声惨叫时,左手臂的臂骨已被欧阳捏得细碎。
昏黑之中,贼子已痛得热汗连连。欧阳怒道:“采花恶贼,人人得而诛之!”跟着一把又向贼子的右手臂抓来。抓住后,欧阳道:“方才要你自截右臂,你却没胆!这下好啦,小侠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欧阳说时,又运劲一捏。贼子来不及出声讨饶,只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臂骨再次被欧阳捏得细碎。此刻贼子已痛得九死一生,不仅话说不出,连站也站不稳了。欧阳将贼子一放,贼子歪倒在屋顶瓦背上。
欧阳道:“我本该留你一手,但又怕你贼性不改,日后再去害人,故而将你双手都废了。不过你还有双脚和性命,小侠我这般,只是制止你日后作恶,也不算赶尽杀绝。话就说到这,我姓欧阳名沧浪,乃杭州三宝党中人,你日后若有能耐寻仇,大可来杭州寻我!我欧阳沧浪为民除害,死又何惧!”欧阳说完,转头飞身而去,留那采花的贼子兀自在屋顶瓦背上痛得死去活来,悔恨自己今晚当真倒了八辈子大霉。
且说前刻彭长燕在屋顶上张望几下后,不得已又飞落了地面来。跟着拉住那驴绳子,老大没趣地坐在路边等候欧阳。彭长燕直等了好一阵,左右行人都寥寥无几了,才见欧阳出现在了去时的瓦背上。彭长燕一喜,急地站身起来。跟着,呼地一阵风响,欧阳腰间抱着一个衣衫鲜美的女子落到了彭长燕跟前。彭长燕急道:“她怎么啦?”欧阳道:“给采花贼点了昏睡穴了。”欧阳说时,将女子正立放下,左手扶住女子的右臂后,又叫彭长燕扶她左臂。彭长燕道:“你要给她解穴么?”欧阳道:“那是自然。你会么?你若会,便由你来。”彭长燕道:“我不大会。”欧阳随口道:“你看着,我待会儿要点她任脉的天突、膻中及气海三穴。”
欧阳说完,彭长燕看望时,他右手在女子前体任脉的胸骨上窝中的天突、两乳间的膻中及下腹部的气海三穴接连各自点了一下。本来彭长燕一个少女,见得欧阳在这丰盈美艳女子的身上一下点胸一下点腹,羞得一张脸儿顿时红热起来。但彭长燕羞红之间,却瞥见欧阳面色郑重,大是一副只知救人不知其他的面色,也便不觉得什么羞与不羞了。果然,欧阳接连三下点击之后,这女子渐渐醒转过来了。
女子将将看清欧阳和彭长燕后,慌道:“你们是谁?我怎么到这里来了!”欧阳道:“姑娘你别慌,我们是救你的人,你已经得救啦!等会儿便可以回家啦!”女子闻言,道:“是了!我想起来了!饭后我同丫鬟在后院玩耍时,忽然被人从后背点了一下,跟着只听见丫鬟的一下叫声,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欧阳沧浪道:“姑娘你是给采花的贼子盯上啦!那贼子武艺了得,将你掠到了这边,被我们瞧见后,才出手将你从贼子手上救了出来!”女子听说采花贼,心下大骇,道:“采花贼!——他是被你们打死了么?还是逃啦?他日后还会不会再回来抓我?”
彭长燕见这女子怕得不行,急双手扶住她,道:“姑娘你别怕,我也是个女孩儿!我才十八九岁呢!”欧阳也道:“你不必怕,那贼子的武艺已经被我给废啦,他这辈子是很难再出来害人的了!”女子听到这,心下大宽,道:“那可太好啦!”跟着,又急道:“是了,丫鬟见我被贼人抓走,一定会告知我爹妈,那我爹妈一定急死了!你们能送我回家去么?我现下害怕得紧,不敢一人回去。”欧阳沧浪道:“你可认得回府上的路么?”女子仔细看了看左右,道:“这里是西子口客栈——”跟着转身一指,道:“对的,我家在那边,我们往那边行。”于是乎,欧阳两人便拉了驴子跟这女子行去了,女子行中间,欧阳及彭长燕两人行左右。
行了一会儿,转了两个巷口后,忽然闻得前方七八人提着灯笼正匆匆忙忙地奔来。左右又有听闻动静而出来观看的,那些提灯笼的便说:“有飞贼闯入府里抢东西,往西子口那边飞去啦!咱们正要追赶呢!左右乡邻们都给留心一些,是个穿灰衣腰间系着条绿带面上蒙着黑布的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欧阳听时,依稀记得便是自己拿住了的采花贼人。果然,欧阳护送的女子听得是府里何管家的声音,待行得近时,便欣喜地叫到:“何叔叔,我在这儿呢!”何管家听得是府里小姐的声音,心下一喜,急跑上来道:“可找到你了!小姐你没事罢!”女子道:“幸是我旁边的这位相公出手救了我,不然可就……”女子说到这,后边的话不知怎么出口。
何管家低声急道:“此事关乎小姐的名节声誉,咱们回府上再说去!”这女子道:“我爹妈他们呢?”何管家道:“可把他们给急坏啦!正在大门前候着呢!”女子又看着欧阳两人道:“别怠慢了我恩人,回了府里,得好好感谢人家!”何管家应道一声“是!”,便让欧阳两人和自家小姐一同行了去。
又行了一会,到得他们府宅门前。那宅门一丈多宽,连着两边门墙,总有三丈多长,宅门顶的枋檐下挂着三四个灯笼,灯笼上都有一个“俞”字。欧阳等人快赶到时,早见一对五十上下的夫妇在左右几个掌灯丫鬟的陪同下在那里焦急张望。欧阳等人瞧去时,男女夫妇也瞧见了欧阳等人,道:“回来了!是的,回来了!”——“哎呀,我的老天爷呀!可算是平安回来了!”又几步后,两下里碰头见面。那男女夫妇主人忙将自己的女儿拉进宅门里侧,上下打量一会,觉着女儿确还完好如初,不禁喜极而泣,女主道:“你总算回来了!可把你爹娘给急死了呀!”听了妈妈的话,这小姐就着身旁的欧阳,道:“亏的是这位相公救了我,不然可就……就……”说时也不禁掉了泪来。男女主人听得女儿如此说,不禁都向欧阳望来。
男主不禁赞道:“小相公仪表堂堂,竟然还有如此武艺及侠士心肠!果真令俞某佩服!”跟着又急问到:“不知相公尊姓大名?何方人氏?”欧阳急拱手回道:“不敢不敢!晚生姓欧阳名沧浪,乃杭州人氏。”这男主又自报家门道:“鄙人姓俞名士彰,便是这江夏本城人,在城里经营几个铺子,做些绸缎买卖。”跟着又指着自己夫人道:“这位便是内人,我那女儿的妈妈。”欧阳随口道:“幸会幸会!”此时彭长燕拉着驴绳子,又是男孩儿的装扮,这姓俞的男主人误以为彭长燕是欧阳沧浪的随从,便不特意去问。彭长燕见这男主对自己不怎么关心,而对欧阳却极是热忱,同时又瞧见他们被欧阳救回的这女儿长的丰盈姣美,心里便酸溜溜的,老大不是滋味。
男主说完,女主急望他道:“还不快请恩人房里用茶安排歇宿去!”男主道:“是了是了!恩人今晚劳苦,且房里坐下,好好歇息歇息!”便对着何管家道:“你速去给恩人安排两个房间!”又特意叮嘱道,“欧阳相公的这间要命丫鬟门特意好好布置!”当下俞家一众,人人欢喜;何管家闻言,也欢喜地应了一声,行去了。只彭长燕听了男主人的话,心里又老大郁闷不快。欧阳隐约察觉男主对跟随的彭长燕似有误会,只是此刻男主拉着自己,满心欢喜地便要往房里行去,自己想说什么别的话,却一时说不出口来。
驴子也由管家命下人牵去安顿后,彭长燕便随了欧阳沧浪和男主人一同往客堂里行去。俞家小姐在俞夫人及一众丫鬟的簇拥下,往后房行去了。片刻后,欧阳两人随着男主进了客堂来。男主唤来左右,便要她们摆上茶点。欧阳此时留意到男主一身上下,无论是头上帽子还是脚下布靴,都是新亮锦贵,同自己的风尘之色极不相称。欧阳急对男主道:“俞先生且慢!晚辈两个来得匆忙,方才又折腾了一阵,这身上没一处干净地方!依晚辈之见,就不必坐下了罢,晚辈两个且去洗换一身!俞先生若有问话赐教,晚辈两个明早起来,再恭聆便是!”这俞士彰闻言一顿,脑子转了转,正要开口应话时,身后一个婢女带着些喜色匆匆从檐下廊道行来,至男主跟前报道:“老爷,夫人请你去问几句话!”俞士彰闻言,好奇起自己夫人有什么好事情来。欧阳忙趁机笑道:“俞先生正好前去!”俞士彰一喜,道:“好罢,那咱们明日再叙话!”跟着对左右侍从道:“先带贵客去换洗,而后将茶点都奉到贵客的房间里去!”那左右侍从行了一声,便将欧阳两人引去了。
一阵后,欧阳两人各自擦洗完毕,又由丫鬟引路,向两人的睡房行去。行至房前,欧阳随口问到:“是哪两间?”丫鬟指着道:“楼上亮灯的那两间。”欧阳道:“那好,你们且下去吧!我俩自己进去了便是!”两个丫鬟应到一声,行去了。片刻后,欧阳两人行至二楼的睡房来,欧阳随口道:“这布置也不错的,你我挨着,明早起来好一起收拾照应。”说时,到了头一间房来,欧阳道:“方才忘了问,还不知哪间是你的,那间是我的呢?”彭长燕想到之前男主的吩咐,气呼呼地道:“那还不简单,推开房门看了便知!”
且说方才彭长燕自澡房出来,换了睡前的轻软女装,同欧阳碰面时,欧阳猛然见到她清丽绝俗的体态,着实给深深吸引了一下,不仅一对眼珠抽不开,一颗心也扑通扑通乱蹦了一阵。那一刻彭长燕晓得这欧阳“大英雄”被自己美貌所吸引,心中也着实欢喜了一下,前刻那些憋闷委屈也消去了一些。但此时彭长燕说这句话时,心里的酸闷不免又来了。
彭长燕说时,推开这间房门,瞧了一眼,觉着简简单单,便脱口道:“哼!这一间必是给我这个服侍你这位大英雄大恩人的随从的!”欧阳瞧彭长燕轻嗔薄怒的一张脸儿愈发美丽可人,同自己所见的唐玉宣简直不差多少,一笑之间,随口道:“我瞧着也蛮好的么。”彭长燕道:“你若不信,咱们再行过那间看看!”彭长燕说时,几步又行来了旁侧这一间,跟着推开房门,两人往里瞧了去。彭长燕朗声道:“怎样,我果然说得果然没错吧!这里的布置,都比我那边要好要多!”彭长燕道这句时,心中又喜又怒,喜得是自己果然猜中了,怒的是这家主人明显怠慢自己,对自己和欧阳厚此薄彼。
欧阳听彭长燕这句时,瞧见房间里边不仅茶点酒菜齐备,且被褥新亮,折放整齐,最为明显的床榻围有丝绸帐幔,而隔壁那间却是随意挂着的两扇白纱。彭长燕气道:“哼!您这位贵客大恩人慢慢享用吧,我自回房去了!明日趁早离了这个地方!”欧阳其时瞧见两人房间确有不小差别,心里也理解了彭长燕的憋屈。见彭长燕往自己房里奔去,欧阳急追赶了过去,彭长燕将要关上门时,欧阳及时出手顶住了。彭长燕气道:“你还要来干么!我困得很了,要睡觉了!”欧阳见她气呼呼的,哪里是困倦欲睡的样,便小心顶住门板时,张口道:“你且听我说几句。这必是那俞老爷对咱两的关系有误解,我没能及时说清,也是我的不好。我这就与你赔礼道歉。”彭长燕道:“这哪里是你的不对?我这样一个无名小丫头,又怎敢受你的赔礼道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