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翰与宗望赶到现场时,见婆卢火正抡着鞭子抽打着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汉人。宗翰几步上前抓住了婆卢火的胳膊,厉声制止道:“婆卢火,你疯了吗?平白无故你为什么打人?”
婆卢火见是宗翰,不敢放肆,他扔下手里的鞭子对宗翰解释道:“王爷,不是我要打他。这些刁民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明明说好了要一起北返的,结果他们一个个又推说什么家里有事走不开,不能跟咱们过去。还有人假装肚子疼,有病,都不愿意跟咱们走。我最看不上这种撒谎搞事的人,所以才寻思着打一个给他们看看。免得他们再跟我偷奸耍滑。”
宗翰瞪了婆卢火一眼道:“这些人是什么人你知道吗?”
“哼,不就是中原的大国工匠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狂什么狂!”婆卢火不屑地说道。
“你知道什么叫工匠吗?”宗翰又进一步问道。
“工匠,不就是做工出力的吗?不就是做活的吗?又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咋了?”婆卢火不以为然地答道。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是你率兵攻打汴梁城守军的吧?你和刘延庆僵持不下的原因是什么,你想过吗?”宗翰提示道。
“王爷,攻城从来都比守城难,也比守城的死伤大。这不是很正常嘛?”婆卢火感到诧异。
“所以那些为了攻城而牺牲的士兵就是死了活该?难道我们不应该尽可能地减少自己的伤亡吗?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厮杀的一路有多艰辛你不会不知道吧?说白了,我们就是器不如人所以才处处受阻。我们的武器为什么不行?还不是因为我们缺少这样的人才啊。”宗翰回忆起多年征伐在战场上的损失,感到很是痛心疾首。
婆卢火听了宗翰的这番感慨,心下也颇为难过,他不再跟宗翰顶嘴,而是失意地低头反思。
“会宁和汴梁间的差距称得上是天壤之别。就算我们回去之后不再和宋人打仗了,我们的家乡就不要建设了吗?难道你希望我们的子孙世世代代都像流氓和绑匪那样以打家劫舍为生?我们的后人为什么就不能在自己的家乡安居乐业?为什么一定要大江南北的各处去讨生活,受人排挤,被人轻贱,做什么太原漂、汴梁漂、苏杭漂、远海漂!”宗翰说着说着情绪就激动起来。
“王爷,您别说了,我都明白了。”婆卢火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立即走到绑在木桩上的匠人身边,用匕首割开了束缚匠人的绳索,给他松绑。婆卢火整理了一下衣袍,对那个匠人说道:“师傅,我是个只会征战沙场的粗人,不知礼数,轻慢了高人。还望师傅大人大量,不要跟我这样粗鄙的人一般见识。”
匠人师傅没想到刚才还在对自己拳脚相加的女真将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会对他的态度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他忙不迭地抱拳还礼道:“不敢,不敢。小人可受不起将军的大礼。”
宗翰也上前说道:“这位师傅,您家里要是实在有事走不开,那就别去了。虽然我们求贤若渴,但也不能强人所难。就算我们强行把你们带去了东北,你们心不甘情不愿,怕是也不会为我们效力。您不想去,我也只能说咱们的缘分没到。”
匠人师傅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爷,小人实在是故土难离啊。还请王爷成全小人。”
宗翰见这位匠人没有心思跟随他们北返,也只好作罢。
而站在一旁观望许久的宗望却定了主意,他心想:这帮过惯了好日子的工匠们必定一个个都像我家那个小妮子一样,怕苦畏难不愿意跟我们去东北做一番开天辟地的事业。要是都像帖末合这样心慈手软,这帮人肯定会随弯就弯地一哄而散。涉及到大利益的时候是没法掺杂些“通情达理”进来的。于是,宗望上前一步拉住匠人师傅的手腕说道:“师傅啊,刚才是我们的人太粗鲁,得罪了师傅。您的难处我知道,但要走之前,您好歹也先进屋跟我们喝一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宗翰搞不明白宗望的算计,只好呆看着他。宗望对宗翰笑道:“你也别杵在那儿啊。这大冷天的,你还不快些叫人把屋子里的火炕烧得热乎一点,难道叫大家吞雪喝风在外边听你训话?有什么话咱不能坐在炕头上谈啊?”说完,宗望递给宗翰一个颇具深意的眼神。
宗翰也是个精明人,他明白了宗望的心思后,立即叫婆卢火去带人烧炕。
宗望请各行各业的匠人师傅们坐上了火炕,他笑着对大家说道:“在下叫完颜宗望,是金国的二皇子。打算带着师傅们北返是我和西路帅的主意。请大家去东北是为了借师傅们的力量把会宁乃至全东北打造成不输给汴梁城的大国都城,让东北人也过上幸福的日子。有道是仓禀足知荣辱。要是咱们自己的家乡都建设得好了,咱们还用觊觎别人家的日子吗?有些人说我们南下是为了掠夺,是为了破坏。其实,事实并不是他们想的那个样子。与其说我们渴望土地和财富,倒不如说我们想发展自身,努力、尽快让东北成长起来,变身成和汴梁一样繁荣昌盛的地方。要是我们那里也富强起来,我们怎么会有心思去羡慕别人呢?当然,这个理想的实现必须要仰仗各位师傅们的智慧与力量。还请大家理解我们的初衷和本意啊。请你们去东北并不是为了让你们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你们也可以带上家人一起过去嘛。你们到了东北也一样有施展拳脚的天地,说不定还会因地制宜地发挥出更大的能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