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宋府侍卫砸开门锁冲进来的时候,便见宋远知孤身一人静静地站着,看着面前如地狱业火般疯狂燃烧,好似要焚尽世间一切光明与黑暗的烈火,泪流满面。火光映在她的脸上,让她本就较别人要凌厉的脸部线条越发如斧劈刀裁一般,瞳孔中尽是别人看不懂的情绪。
谁也不知道她此时在想什么。
谁也不明白区区一个宋府书房,为何会让权倾朝野的宋先生泪流满面。
更没有人明白,火舌舔上她的衣角的时候,她为什么竟然一动也不动。
侍卫们反应很快,手里的水桶率先朝着宋远知泼了过去,一边泼一边喊道:“先生危险,请快点脱下外衣,随我们出去!”
其他人也纷纷朝着书房内各处泼去,然而火势太大,终究是无济于事,只听轰地一声,那根一人合抱的房梁骤然倒塌,溅出一地火星和纸灰,火苗忽地一晃,直直朝着他们脸上窜过来,生生把众侍卫逼退了几步。他们一见形势不好,也顾不上救火了,只带着宋远知就要往外面跑。
宋远知脱下被火烧了一半,又被水浇熄的外衣,将本来护送她出去的几个侍卫反手推了出去,自己殿后。等到冲到外面,她见他们还要再冲进去,毫不犹豫地伸臂一拦:“让它烧吧。”
众人惊愕,见宋远知颓然地闭上了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让它烧吧。”
众侍卫顿时全跪了下来,为首的老吴叩首道:“属下有罪!属下中了奸人的调虎离山之计,虽然已经将贼人二十七人全部拿下,但是没来得及救火,导致先生受伤,请先生责罚!”
宋远知望了望自己手中的鲜血,否认道:“我无恙,这不是我的血,尸体在书房后面,你们去处理一下。”
她一身狼狈,满面泪痕和烟尘,衣衫也被水浇得半湿,吓得匆匆来回的鸢儿忙为她披上披风,泣道:“鸢儿大意了,不该让先生一个人留在书房的!”
“不怪你,是我要你走的。”宋远知瞧了一圈,见一个侍卫手里还有半桶水,竟走了过去,半蹲下身认真地洗起手来,鲜血顿时把那半桶水染成了红色。
末了,她起身,沉声道:“都起来吧,派几个人去大理寺看看,不必管我。”说完便带着鸢儿回去更衣了。
果不其然,不到半个时辰,老吴他们便回来了,脸色都不好看,支支吾吾地道:“大理寺也被烧了……幸好先生早有准备……几位大人都没事。”
宋远知眸光一黯,袖中拳头倏地握紧,狠狠地吸了一口气,才道:“人没事就好。”
鸢儿这才反应过来,又哭又笑地道:“原来这一切都在先生的掌控之中,只是先生看顾了他们,怎么就没看顾好自己呢?”
宋远知这才略略松弛了紧绷的神经,强笑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还是你信不过我的本事?”
“先生固然是文武双全,可也不是刀枪不入啊,那火烧得那么大,万一,万一……”她说不下去了。
“好了,你少咒我两句,我就没那么多万一了。”宋远知拍拍她的肩,“我要去一趟大理寺,你让人去准备一下。”
“先生,现在大理寺想必一定乱的很,你做什么去?”鸢儿不解地问道。
“自然是……去听听失败者的遗言。”她换了一身素白的衣衫,比起平日穿的金银丝线织就的暗纹白衣,她此刻穿的仿佛就是为了去给某人送葬,衣袂带风,隐隐奏出一曲离别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