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廷的手指在桌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扣着,若有所思,“可是我们大梁皇帝年幼,先帝的几位妹妹都已出嫁,好像没有适合和亲的公主,不如你去同端王殿下商量一下,从宗室女中选一位郡主册封为公主吧,也都是一样的。”
尉迟恭听了他的回答,似笑非笑:“叔父您看您,搁这跟侄儿开玩笑呢,那不是......不是还有一位怀瑾长公主未曾婚配吗?”
张廷偏头注视着她,目光深沉,“你想娶怀瑾?你忘了你当初,是如何背信弃义,临阵脱逃的?还想娶怀瑾......又不是没给过你这机会,你倒好,跑的比兔子还快。把人家的脸都丢光了。”
尉迟恭强颜欢笑道:“叔父,您这说的就有点过分了,那会侄儿还小,不懂事,再者,也不全都是我的错。而且我这次来,可是诚心悔过的。您若能答应我,给我保媒,我定拿出我的全部身家,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把她迎娶回去。”
张廷面无表情的:“你做梦。”
尉迟恭说:“侄儿怎么做梦了?侄儿现在可有出息了,年纪轻轻就成了小将军,还是苍梧帝亲封的南荣王,身份不低吧。再说了,侄儿前几日去怀瑾府上拜访过她,当年的事,她早就不生气了,都说了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侄儿计较了。”
张廷说:“那她同意嫁给你了吗?”
尉迟恭说:“我就没敢和她提。我知道,她从小最听您的话了,和亲的事,还得请您帮帮忙,劝劝她。我觉得您要是开了口,她肯定会答应的。”
张廷疑惑地问道:“我记得你以前不怎么喜欢她的,这么现在忽然这么执着起来了?”
尉迟恭有些害羞地笑了笑,“那以前......都是年少无知惹的祸啊,这次与怀瑾再度相见,忽然发现她变了很多,比以前成熟懂事,温柔漂亮了,尤其是跟我义父的那几个女儿比起来,她这样好的姑娘,更是难能可贵。许是......因为她母亲过世的缘故吧。我现在看她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犹如晨间露珠般炫目的光芒,就连她对我发脾气的时候,也是那样的清新脱俗,振振有词......”
张廷打断了他的话,“行了行了,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尉迟恭见瞒不住他,所幸招了,“叔父,您侄儿这回要是不能顺利迎娶到怀瑾,回去就得被逼着和三妹和四妹那两只母老虎成婚了。双妻啊,侄儿会被她俩榨干的。”
张廷很是不满,严肃道:“你不喜欢你三妹四妹,就想把怀瑾娶回去当挡箭牌?谁给你的胆子?”
尉迟恭忙解释道:“其实,其实侄儿原先也想着,若是怀瑾不愿,那便娶一个宗室女便好了,可是侄儿又想,那普通的宗室女,柔柔弱弱的,又没有从龙之功在身,哪能镇得住我那几个妹妹。况且,侄儿与怀瑾,都与小时候不一样了,侄儿发誓,一定好好待她,绝不亏待了她,若有食言,您就把侄儿的头拧下来,当马球踢。”
张廷面色沉沉,“我不答应。”
尉迟恭的感觉是对的,自从清婉的母亲去世,她成熟安静了很多,不再似从前天真烂漫了,心里总是装着很多事。她依赖他,时时刻刻都想尽力保护他,是把她从前未能救下母亲的遗憾,转移到他身上了。
所以,就算没有他的缘故,他也不舍得让清婉远嫁。
尉迟恭见状,灵机一动,忽然扑到他跟前跪下了,可怜兮兮地:“叔父!侄儿从小就没了娘,爹爹又去的早,您是我爹的结拜兄弟,又曾是侄儿的儒师,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还是我亲爹啊!爹!儿子的终身大事,您不能不给做主啊!您就忍心看着儿子,落入宇文婕和宇文玥的虎爪之中吗?”
张廷让他嚷嚷得耳朵疼,不耐烦地站起身,“你起来!”
尉迟恭跪在他脚下扯了扯他的袍子,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说:“您不答应儿子,儿子就不起来。”
张廷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坐下了,“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怀瑾其实已有婚约在身,不宜和亲。”
尉迟恭愣了愣,“可我今日进宫面圣,陛下说怀瑾的婚事全由她自己做主,并未提及她已有婚约的事。”
张廷把双手放在他肩膀上,说:“怀瑾已与人私定终身,只是陛下还未得知此事。”
尉迟恭满不在乎:“那就是说,还未正式订婚,只是与人私相授受罢了,儿子还是有机会的。爹你告诉我,那个狗男人是谁?儿子去找他一决高下。”
张廷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疾不徐道:“傻儿子,就是你爹我啊。”
尉迟恭一怔,眼睛瞪的老大,像是被雷劈了一般,随即起身连退两步,“你......你......你这不是,老牛吃嫩草吗?您怎么能这样呢?”
张廷一脸淡然,靠在椅背上望着他,“男未婚女未嫁,有何不可?再说了,你觉得,你身上有哪一点能比你爹出众的吗?”
尉迟恭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张廷淡淡道:“有也没用,怀瑾已经是我的了。”
尉迟恭委屈巴巴的:“您才不是我爹呢,哪有爹会跟自己儿子抢女人的。”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张廷把张漾叫进来,问:“刑部那头审的怎么样了?还没出结果?”
张漾回答道:“还没有,齐国公八成是想留着赵建一命,和佟佳王对质。”
张廷说:“齐国公此番打了赵建一个措手不及,赵建对他是恨之入骨,他想要赵建答应出面和佟佳王对质,得要有足够的诱惑才行。”
张漾说:“您是说,赵大公子?”
张廷不置可否,起身道:“走吧,去茗香茶坊,见齐国公。”
茗香茶坊。雅间。
张廷披着一件墨青色竹叶纹的大氅,盘腿而坐,望着窗外的街道上人来人往。
茶案上的清水凉了,张漾进来给他添了热水,“大人,您都等了两刻钟了,一会儿还要去见陆大人呢。”
张廷淡淡道:“都出去吧,守在外面。”
张漾应诺,带着护卫退下了。
雅间的门刚拉开,霍江便走了进来,一脸阴沉地扫视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
张漾给他行了礼,出去了。
张廷抬头看向霍江,说:“国公爷,好久不见。坐吧。”
霍江走上前,展袍而坐,张廷闻到一股混杂着血腥味的铁锈味,下意识皱了皱眉,慢悠悠地给他倒了水,挪到他面前示意他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