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下次璇儿来的时候,表叔请璇儿到鸣翠楼大吃一顿!”鸣翠楼的名菜都老贵老贵了,可不得趁机敲诈表叔一顿。
张璇还没等到回答,一下被腾空抱了起来,双腿扑腾扑腾的,转头对上爹爹的俊脸。“爹爹,快放我下来。”
“你这臭丫头,有了表叔就忘了爹了?”张玄德板起脸,捏了捏她的小脸蛋。
张璇转头看向表叔,一脸期待,“表叔,你还没答应我呢。”
张廷浅笑道:“好,表叔答应带你去。”
“你这没良心的,怎么一点儿也不想爹爹?”张玄德掂了掂她的屁股,“胖成这样,没少吃零嘴吧。”
张璇反驳道:“璇儿才不胖呢。”她搂着父亲的脖子四处张望,“娘亲呢,娘亲怎么没有来?”
张玄德说:“你娘亲怀孕了。”
“怀孕了?!”张璇瞪着眼睛,张大了嘴,一脸不可置信,“娘亲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也可能是小妹妹,”张玄德对张廷说,“敏敏昨天去骑马,差点从马背摔下来,大夫过来一看,才知道怀孕了,胎像不太稳,不宜走动,所以就没过来。”
张廷笑着说:“恭喜了,身子要紧,不来也没什么。”
张璇还沉浸在马上就有小弟弟了的喜悦中,被老父亲抱上了马车。
午时的时候,张家老宅外的整条胡同都响起了鞭炮声,张黎已经出发去了宁国公府亲迎。宾客陆续到来,热闹非凡,来的人大多是两家的亲眷,也有少数与张岳私交较好的官员。
清婉不大喜欢这种热闹的场面,张廷去了宴息处同几位从苏州过来的远房长辈说话,她就与张璇坐在抄手游廊下玩翻绳,玩腻了就吃点心,打发时间。
不远处的花厅里,许久未回帝京的张德尧已是满头白发,颇为感概地同张廷说:“子瑜这回能高中,我也是万万没想到,这孩子原先想来帝京求学,他父亲和母亲都是不同意的,真是多亏了你的教导,这孩子也算是圆了我老爷子当年的心愿了......”
当年张德尧的两位兄弟陆续高中,大哥张德洲摘得榜首,三弟张德胜成了探花郎,独独他连续考了五年,最后还是个举人。他的长子张朔也是名落孙山,考了一次就放弃了,随他到苏州经商。
他们张家祖传的读书天赋名扬万里,羡煞旁人,却唯独没有落到二房的头上,虽说这些年靠着其他两房的庇护,张德尧在苏州的生意越做越大,家财万贯,成了赫赫有名的商贾,但年轻时没能入朝为官,心里始终是有点遗憾。
张廷含笑回道:“我哪算的上教导,不过是略微指点罢了,子瑜这孩子十分勤勉,乡试的时候已经中了亚元,能高中,也是意料之中的。”
张德尧对自己孙子的才学却并不是很有自信,张瑜都能中他却不能中,一定是因为他年轻那会没有一个像张廷这样连中三元的长辈教导,“你别谦虚了,这次若不是生意上的事太多,崇光本该来向你亲自道谢的。”
崇光是张朔的表字。
张廷只好无奈地拱手笑笑,问起了商号的事,去年年末张家的商号开始做起了海产生意。
张瑜坐在一旁听着长辈们的谈话,一来二去,心下自然是不大舒服,他自小就不喜欢父亲做的那些铜臭生意,家产再大又怎样,走到哪里都是低人一等,他小时候在学堂读书的时候,那些官僚子弟知道他家里是做生意的,都不愿与他来往,也只有他说出自己是内阁阁老张廷的侄子,那些人才会一个个舔着脸过来讨好他。
所以,他从小就下定决心,要成为大伯那样的人,处处都受人尊敬仰慕,高人一等,随便一根手指就能把人捏死。
长辈们之间的寒暄问候,张瑜也不好多讲,他喝了一会茶,目光就不由自主地移向了坐在游廊下的那抹俏丽的身影,眉眼温和了许多。她今天穿了件天蓝色绣白玉兰纹的长身褙子,乳白色的襦裙,梳着妇人的发髻,头上的宫粉梅流朱步摇随欢笑声摆动,娇俏得似待字闺中的少女。
张德尧同几个小辈念叨起他老来得女的喜悦,他自十八岁成婚到今年已近三十七年了,家里几房美妾这些年陆陆续续给他生了有十一个儿子,却没有一个女儿,直到前年新纳了个十八岁的美娇娘,不到半年就怀上了一对千金,可不给他高兴坏了,又是设宴席,又是给女儿提前置办嫁妆,这养女孩儿要操心的事情,可要比男孩儿多多了。
张廷听着听着,忽然就想到了小妻子,抬眸向游廊的方向望去,她与张璇在打叶子牌,玩的正欢,全然忽略了她的夫君。他拿起茶盏欲饮茶,余光却无意看见张瑜正朝妻子的方向看的入神,心马上就沉了下来,脸上却还挂着笑容。
慕容淳一瘸一拐地穿过游廊,向花厅走去,躬身给几位长辈一一请安。
张德尧关切地看着他,问道:“这脚是怎么了?快坐下。”
慕容淳拱手道:“多谢外叔公。”
慕容淳是张玄德的外甥,永熙大长公主的驸马都尉,年过二十,貌陋性朴,穿着一件灰白色的长袍,脖颈间有一块淤痕。
“阿淳啊,你这脖子和腿是怎么了?”张德尧追问道。
慕容淳尴尬地笑笑,说:“前几日不慎从阁楼上跌落,撞到了柱子上,也没什么大毛病。”
张德尧觉得有些古怪,撞柱子能撞出这种伤痕?怎么倒像是人为的?只是他也不大好过问太多,便说:“你既受了伤,就没有必要亲自前来了,在家好好歇着。”
慕容淳说:“我这不是许久未见您了,想过来看看嘛。”
花厅里其他人都默不作声地低头喝茶,表情各异,暗暗猜测着这位倒霉驸马的悲惨境遇。
张德尧又问起了公主府的事,“永熙大长公主在家中待你如何?我听说她前阵子养面首被弹劾了。”
慕容淳表情僵硬地点点头,“公主......待我挺和气的。”
张德尧似笑非笑地点点头,这个和气,着实用的很妙啊,“那就好,你总归是她的驸马,就算没有夫妻的情分,也还是有君臣的情分的。”
这话当着一桌子人的面说出来,慕容淳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张德尧倒是没有怎么在意,继续含笑说道:“说起来,你表舅如今也成了你侄女婿了,这缘分真是妙不可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