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澈望着她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山林中,喃喃道:“从此就不欠你的了。”看了许久,水澈方轻轻拿起短剑,细细把玩着,精细的花纹雕刻着振翅欲飞的凤凰,羽翼末端的红宝石纠缠着金钻镶饰的火珠,凤嘴巧妙的同剑尖融为一体,整把剑不足三尺,短小精悍。水澈微微笑了笑,暗想着忠顺王肯定花了不少银子,方让能工巧匠打磨了这么一把适合女人用的短剑,虽然理智告诉他应该送回忠顺王府的,水澈还是轻轻用衣袖擦了擦,小心的收了起来。
低头看看依然在流血的手掌,水澈微微皱眉,伤虽不重,却也需要包扎,若让水溶看见了,自又是一番念叨。轻轻提气,几个轻点下了山,水澈对身边侍卫道:“去找干净的布来!”侍卫一愣,方看见水澈的手早已鲜红一片,不敢多问,忙找来布细细包扎了。水澈思索着该怎么同水溶说,苦思无果,回府后直接回在自己房里吃,方躲了过去。后来手上留下了淡淡的疤痕,水澈经常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身边侍卫却无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且说四皇子虽命人成功除了汐雾,没给水溶留下任何能暴露身份的线索,但汐雾最后查得的榕园的秘密也没来得及告诉他,而在北静王府其他的线人身份太低,也没多少用处,一时没了内应,让旭佑气闷不已。苦思多日,旭佑终于狠下心,悄悄使了个法子,把当年皇上默认忠顺王除去北静太王的事透露给了水澈。
半夜,落花居里,水澈听到心腹的回话,猛的起身,双眼怒视着他,阴狠狠道:“你说的可是真的?”这心腹原就是派去查太王当年死因的,那日水澈听了水溶的话,对忠顺王恨之入骨,自从暗格抽调了人,又买通江湖上的探子,去查忠顺王的底细,没想到却查出了这么一桩大事。底下的黑衣人回道:“主子,没错!当年世子身边的侍卫已将遇袭的消息送了出去,却迟迟没有支援,老王爷和世子方遇了难。而这些,皇上恐怕是事先知道的,至少是默许的。”水澈犹自不信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岂能胡乱猜测,证据呢?”心腹从怀里拿出一封书信,泛黄的纸张看样子有些年份了,而封口处,赫然盖着一个大大的红色‘密’字。
水澈接了过来,对着昏暗的烛光,越看脸色越青,最后已是一片死灰,两手微微颤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直到外间房中十锦格上的自鸣钟“铛铛”两下,方回了神,冷声吩咐道:“不管这是从哪儿拿来的,马上原封不动的送回去,别惊动了人。这事也不许对王爷说,横竖我自有主意。”来人轻轻抱了拳,又悄无声息的闪身出了屋子,独留水澈负手看着外面惨淡的月光,想着老王爷和世子的音容笑貌,身侧的拳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水澈一夜没睡,思虑了一晚上,觉得此事还得告诉水溶一声,让他防范点的好。竖日天还未亮,水澈就去了舒云堂的暖阁。舒云堂的丫头见他一脸阴冷、不发一言的过来,吓了一跳,忙七手八脚的倒茶、捧上手炉,焚上香饼子,又拿了点心。夕颜亦迎了出来,屈膝福礼道:“给三爷请安!王爷还没醒,要奴婢去回一声吗?”依水澈的性子,恨不得现在就杀上金銮殿,能忍到现在已属不易,也顾不得水溶还在睡觉,冷声道:“去跟王爷说,我有要事找他!”夕颜忙进去回了。
水溶一愣,转头看看还在熟睡的黛玉,悄悄起了身,披了件石青刻丝装缎狐毛大衣,出来见水澈衣衫齐整的坐在那儿,问道:“什么事大清早的闹的不安生?”水澈也不多说,只道:“我们去书房说,你先穿衣服去。”水溶见他一脸凝重,知他不是不知轻重之人,亦拧了眉,自梳洗过兄弟二人去了书房。
水溶坐在上首的交椅上,问道:“说吧!什么事!”水澈也不啰嗦,直接道:“我查到父王的死因了。”水溶眉毛一挑,淡淡道:“不就是忠顺王做的手脚,还有什么好查的。”水澈激动道:“不是……不仅仅是……不只是忠顺王。”水溶眉头微皱,暗道不好,面上却没带出一点,“直接说吧,查到了什么?”水澈平了平心情,方缓缓道:“我说了你冷静点,此事我们还得从长记忆。”水溶淡笑道:“你现在比我激动!”水澈深吸了口气,沉声道:“父王的死当今皇上也掺了一脚,甚至是他授意的!”水澈再也压制不了心头的怒意,越说越激动,“王兄,父王和大哥为保住他的江山常年驻守边关寒地,我们兄弟一年都见不了几面,而他……”水澈颤抖着手指着北方,红着脸道:“而他,竟然杀了父王!”
水溶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看着他,任由水澈咆哮着发泄他的怒气,直到水澈发泄完了,方发觉水溶不同寻常的平静。水澈小心翼翼站在水溶身前,高达的身影遮住了身后的光亮,“王兄,你没事吧?”水溶背着光,看着水澈模糊却同老王爷相似的面容,心里暗暗叹息,“我没事!你怎么查到的?”水澈以为他不相信,沉声道:“是心腹亲自来回的,绝不会有错!”水溶长长出了口气,淡淡道:“你不觉得查的太容易了吗?”水澈一愣,“你是说有人下套?”进而又摇头道:“不会,即使是下套,但信是真的,皇宫里的红印是伪造不出来的。”
水溶淡声道:“我没说事是假的。我是说有人故意让你知道此事,好引起你对皇上的仇恨。”水澈没听到后半句,只焦急问道:“你是说这事真的?真是皇上授意杀了父王?”水溶轻轻点头,打破了水澈心中最后的幻想。
水澈忽然间觉得眼前一切的景色都坍塌了,只剩满眼的血腥,真相总是让人淬不及防,而又难以接受。自小的教育告诉他“君为臣纲”,“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真发生在自己父亲身上,却怎么也抹不掉那翻江倒海的恨意。“王兄,我一定要杀了皇上,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次你不准拦我!”水澈沙哑的声音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