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夔跟着这个叫做九龙郎若的武将,步入了隐藏在林子中的营地。
最初看到这个营地的时候,王夔有些失望,因为营地非常安静,树木之间的帐篷数量也并不多,看上去呆在里面的人数应该很少,最多不会超过两三百人,这样的队伍,不会随身带着大批粮食的。
观其形明其意,他的心里,已经基本卯定了这些人的来历,一定是从成都逃出来的残兵无疑了。
所以王夔很失望,甚至有了掉头离去的心思,但来都来了,不跟主将打声招呼实在不礼貌,于是唯有一边叹气,一边走进去了。
不过走了几步,王夔却暗暗称奇,原来树林中的营帐,一个连着一个,规模庞大。不少帐篷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树叶枝丫,跟树木浑然一体,隔得远了,看过来当然辨认不出这是帐篷,还以为是大树一样。
在营帐中休息的兵丁,没有人乱走乱动,全都安静的呆着,做自己的事,比如磨刀,比如擦甲,浑然没有败兵溃卒颓废的样子。偌大的营盘,竟然没有嘈杂的声响发出,安静得有如一片空谷。
一路走来,王夔估量着这里起码有两千人以上的兵员存在,他不禁有些咂舌了,把目光放远,后面还有许多营帐架设着,人数一定比这个数字更多。
这么多人,居然可以保持寂静而不声张,这是何等的纪律性才能做到。王夔越看越奇,越看越惊。
在营盘中走了一段路,领路的九龙郎若在一块稍稍大点的空地中间停下来,这里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摆着,几个穿着皮甲的人围着石头正在埋头看一张地图。
九龙郎若过去,俯身在其中一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人把头抬了起来,朝王夔看过去。
王夔于是和这个看上去有些瘦削的年轻人,目光交织在一起。
面容稍显清秀,不大像个兵,起码不像个粗犷的兵,有些柔了。王夔心道,当兵的就该大胡子浓眉毛,这样才有煞气。虽然这人鼻梁高挺、浓眉大眼,颇有英气,但还缺少一点悍勇。身上的黑色皮甲很打眼,腰间的那柄宋军制式手刀却说明了他的身份。
这是个大宋军将,王夔确定,他应该就是叙州防御副使长孙弘了。
那人站起来,走到王夔面前,拱拱手,笑着道:“原来是汉州知府王大人,我听说了你的事,汉州打得很不错,很难得!”
王夔微微错愕了一下,苦笑着抱拳回礼:“哪里话,言重了,败军之将,岂敢当得起夸奖。”
“非也!王大人以孤城敌万军,坚守月载,自然当得起的。”那人道:“大宋如人人都似王知府这样,何愁天下不复?”
九龙郎若介绍道:“王大人,这位就是叙州防御副使。”
王夔点点头:“防御使大人能整军而还,也很了不起。”
他故意没有加那个“副”字,是按照官场习惯来的,言及官位高靠一级,对方总是高兴的,也能够拉近彼此间的关系,由生分变得熟络些。王夔虽然粗犷,却是个文官,这些道道他很清楚。
不料他话一出口,对方却膛目作茫然状,连带九龙郎若都面带迷惑,似乎对他的话很不理解。
王夔也不自然了,难道自己说错了?
三人僵立原地,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还好长孙弘怔了片刻,立刻醒悟过来,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误以为自己是从成都城溃败下来的守军了。
他哭笑不得,表情精彩的想辩解一下,于是说道:“大人误会了,我们不是从成都过来的,我们是奉命从叙州赶过来,早上才在这里扎营。”
这下轮到王夔发愣了。
从叙州过来?为什么朝这边走?难道不该往恭州方向去吗?莫非你们还不知道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