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煊为自己父皇说了一句好话:“父皇仁慈重情,延平郡王一片忠心,岂会忍心加害?”
胡一清摇头道:“陛下平日里熟读资治通鉴,难道还不晓得帝王之家的无情纷争?陛下和殿下乃是父子,还不是听了几句话,就将殿下困在了这不毛之地?”
“卫国公有心了,”朱慈煊叹了口气,问道:“卫国公认为延平郡王会听小王的。”
胡一清不容置疑道:“正是,延平郡王一心渴望复兴大明,去年奇袭江宁,曾留下‘不信中原不姓朱’的诗句,其忠心,日月可鉴。他只是没有机会讨好殿下,如今给了他们机会,何愁大事不成?”
朱慈煊发现绕来绕去,又回到这个难题之上;于是干笑几声,转移话题道:”卫国公今日与小王相见,算是决意入世了吗?”
胡一清摇摇头,神色肃然道:“胡某来此只做一件事情,若是殿下有心前往江南,胡一清愿意效犬马之劳,否则青灯古刹便是胡某的归宿。”
朱慈煊问出了心中第一个疑惑:“卫国公劝说小王前往江南,难道不怕小王深处险境,随时都有性命之忧。”
胡一清笑道:“对于别人,兴许会有危险;但对于殿下来说,江南之行却无半点危险。”
“这是为何?”朱慈煊很是奇怪。
“满清的那些王爷将军,兴许是杀人杀得自己都怕,所以特别崇尚佛法,对于和尚僧侣一概敬重。像殿下这种精通佛法的高僧,扮作僧侣,天生就是菩萨,不仅没有丝毫危险,而且一路上都有官员款待。”胡一清哈哈笑了几声,显然自己也被款待过。
朱慈煊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头,才想起来自己一直是光头(明朝的王子大都年轻之时都是剃光头的)。
他回想起前世历史,印证一下胡一清所言发觉颇为有理。历史中昆明沦陷,许多官员不愿离开故土于是前往东南投靠郑成功,也都是扮作僧侣。
朱慈煊心中已经有了些许动摇,认真说道:“此事甚大,非小王一人所能决定。”
“殿下所言甚是,殿下除了说服自己,还要说服晋王和蜀王才行….”
朱慈煊点头应是,跟着胡一清下山回到寺庙;马宝与吴三省见朱慈煊安然归来,都舒了口大气。
此时天色已晚,马宝先行回城,吴三省陪在朱慈煊左右。
朱慈煊回到庙中,便盘膝而坐,细细回想胡一清的建议。
所谓思考分析,无非就是权衡建议的可行性,建议的好处和坏处以及评估成功的可能性。
如果没有前世的历史知识,纵使胡一清说得天花乱坠,朱慈煊也是万万不敢孤身前往满清控制之地的;但前世的历史知识告诉自己,以僧侣的身份前往东南,的确可行。
首先自己本就是僧侣,是堂堂通过考试拿到佛教资格的三藏法师;所以不用假扮,言行举止就是一副高僧模样。
其次,古代信息社会闭塞,根本没有人认识自己这个皇太子。别说自己这个不足十二岁的太子,就是弘光政权还闹出真假太子的闹剧。
再次,这一路经过的广东、福建是尚可喜、耿精忠的地盘;这两人深知自己杀戮太多,必遭神灵谴责,所以都喜欢修建寺庙,礼待僧侣;尤其是见到路过的得道高僧,定要盛情邀请,拉来在他们府邸念念经文,以求佛祖庇佑他们。
最后,这一路上有胡一清陪着自己,即使遇到什么强盗歹徒,也不惧怕。
既然这方案可行,那接下来就是分析成功的收益了。
若是成功,收益是显而易见的:
其一,自己得道了张煌言和郑成功的支持,就获得一只足以抗衡西南大西军的力量;西南因为大量官员滞留缅地,文官严重不足;如果自己能从东南带一批官员到西南,以晋王的胸怀,定然重用,将来这批人就是自己潜在的支持力量;若是运气好些,还能从东南带点兵马,壮大自己的军事力量;
其二,若是自己取得了郑成功和张煌言的支持,就一下子拥有了一股强大的海上力量;在大航海时代背景下,若是自己能用得好,这股力量将是大明超越满清的决定性力量。不仅仅是军事战略的需要,还有海外贸易带来的白花花银子。这个收益如此之大,以至于值得自己不顾一切去尝试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