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你又想念师娘和师兄了?”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将张煌言从记忆中拉了出来。出声唤他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这少年是张煌言的书童,面色如美玉般俊秀,人如其名杨冠玉。
“乱世之中,既然以身许国,便不敢再惜家。”张煌言望着海的对岸,喃喃自语,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昔日的画面。
…….
“老爷,夫人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在房外等得大汗淋漓的张煌言愣了一会儿,才手足舞蹈喊道:“哈哈哈….我张煌言有后了,我张家有后了…”
他冲进了房间,望向襁褓中的儿子,又望向自己青梅竹马、新婚不久的妻子,心中感慨万千。
“夫人辛苦了。”张煌言上前紧紧握住妻子董氏的手,眼神中带着感激、依恋和不舍。
他才说了一句话,便舍不得说第二句,仿佛他说完第二句,两个人从此以后只能天各一方,再无相见的机会。
“夫君又要走了吗?”他们夫妻两人从小青梅竹马,彼此都已经心心相印。
张煌言轻轻嗯了一声,又轻轻道:“张将军说了,也不是非要去的!”
董氏苍白的脸上淡淡一笑:“这次要去多久?”
“为夫也不知晓,”张煌言无力得摇摇头:“宁波防线已被满人攻破,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海上击退他们。”
董氏苍白的脸上闪过一道难以名状的痛楚,虽然她已经掩饰得很好,但还是没有躲过心上人的眼睛。
张煌言深吸了口气,似乎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夫人请稍等。”说完,冲出了房间。
过了一会儿,张煌言冲进屋,双手紧紧捧着两个叠在一起的瓷碗,缓缓走到妻子董氏面前,然后拿走上面的瓷碗,下面的瓷碗里面竟然是一颗骰子!
董氏一片茫然得望向自己夫君。
张煌言激动道:“国难当头,为夫不敢惜身;但为夫也舍不得你们,既然如此,那便让老天爷决定是走还是留。若是大,便是天意如此,我张煌言今生许国;若是小,为夫便留下来,做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董氏沉思了好一会儿,重重点了点头:“好,我们夫妻二人就听老天爷的安排。”
张煌言拿起骰子,正准备掷下,忽听到自己妻子喊道:“夫君,让妾身来掷吧。”
“好,”张煌言上前扶起妻子,将骰子交到妻子手中。
“夫君,你且转过身去,妾身掷完后告诉你老天爷的安排。”董氏声音无限柔声,像春日的和风令自己的相公无法抗拒。
张煌言转过身,背对着妻子。
随着骨碌碌声音响起,张煌言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他如此紧张,以至于他的心上人能感觉到他手上渗出来的汗水。
“夫人,天意如何?”
“夫君,是大。”董氏的声音平静无比,顿了一会儿,柔声道:“这孩子还没有取名,夫君博学多才,给他取个名字吧。”
“夫人,”张煌言悬着的心开始平静下来,整个胸膛充满了不舍,他的眼睛落在刚刚出生的儿子身上,像个普通的父亲一样,带着全身的期许,轻轻道:
“孩子,为父希望你这辈子辛福吉祥,待你长大之时,江南已经恢复如昔,繁花似锦。夫人,这孩子的名字就叫张万祺吧。”
“张万祺,果然是好名字,妾身记住了,”董氏苍白的脸变得红润起来:“夫君既已许国,就不必惜家。祺儿有我,夫君放心便是。”
“待大胜之日,为夫一定回来….”张煌言朝自己的妻子拜了拜,深吸了口气,转身跨出了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