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当年,逼着自己,留下了一个活着的理由。
她恨恨地想,为了越生桑她不能死在这里,这是她答应过他的。
江水闭着眼睛压下泪水,思索着解困之法,可是算来求去,只有四个字。
山穷水尽!
天时?地利?人和?
她有什么?
冬日将近,石困洞中,无人与我同行。
绝路。
江水用指甲狠狠抓过石柱,直到十指鲜血淋漓,痛得她落下了数不尽的泪珠。
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好不好?
我们不活了,干脆利落地死去好不好?
你的一切理由都是借口,贪生的借口,如今恰好有一个死去的最佳时机,我们放弃好不好?
你不是害怕疼痛么?
越生桑与你有什么关系?
耿玉儿与你有什么关系?
啊城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们就算了,好不好?
江水看向那洞口透过来的一丝光亮,隐隐有尘埃在光缕中纷然如蜉蝣。
对着自己内心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声好。
人世何所苦?
江边揽镜江水清,江边浣衣江水浊。
青阳雨万户,犹有旧草枯。
炎节白日长,鸣蝉长厌处。
商秋千亩金,一税饥肠辘。
寒辰颓槁木,不许复青时。
短生壮心坠尘波,尺素不舍葬体肤。
愿为山中石,愿为锈生剑,死生相同求不得。
求不得,可奈何!
劝君渴饮盗泉水,劝君赤骨作艳歌。
唱的是,死生颠倒;
也笑称个,视死如归。
江水放松的那一瞬间,撕心裂肺直达骨髓的疼痛瞬间淹没了她,她如溺水之人主动放弃了浮草。
陷入重重梦境。
梦中江边柳,一一系风流。
清晨小小的江水与娘亲一同站在渡口等着她们的父亲和丈夫,如果潮信如期,今天应该是个团员的欢喜日子。
“娘,我有点累。”
小江水才五岁,被娇宠得很好,平日能被抱着走就绝对不愿意自己走路。
她一说话,江夫人就笑了,弯腰将已经张手准备好了的江水抱起来。
用手稍微梳理了一下女儿的头发,又亲了亲小江水的脸颊:“累了啊?”
“嗯!”
小江水点头,环住娘亲的脖子依偎在她怀里看向江面:“爹爹怎么还没回家啊,说好这次会给我带一百样好吃的呢。”
江夫人用食指点了点小江水的鼻子:“就知道吃。”
“诶呀娘~”
过了好一会,小江水忽然看见了一艘船正破开江面雾气向自己和娘亲这边开来。
一定,一定要是爹爹啊。
江水虔诚地许愿,可千万要是自己的爹爹呀。
等到小船驶近,从船舱之中走出的男子正是江水的爹爹。
看到爹爹风尘仆仆地背着包袱走下船头,小江水从娘亲的怀中挣脱下来一路跑到爹爹面前跳到他身上。
“乖女儿~”
江先生抱着自家的小女儿转了个圈,在她的催促下让她坐在自己的肩头,两只手抓着她的腿防止她掉下去,小江水咯咯笑出了声。
突然看见了自家爹爹肩膀上的包袱,小江水用小肉手拍了拍爹爹的头顶,引来江先生宠溺的一声“胡闹”。
压根不怕这种教训,小江水甚至还揪起了两把头发:“爹爹爹爹,里面是我的糖嘛!”
提起这个,江先生忙空出右手拉住神色温柔的妻子:“累累,我找到了最后一味药,女儿有救了!”
江夫人原本温柔的神色一凝,不敢置信地整大了眼睛,猛然扑进了丈夫的怀中小声抽泣。
渡口分别聚散之事最多,来往人见怪不怪,小江水却有些不明白。
什么叫女儿有救了啊?
江先生把小江水抱下来放在自己和妻子之间,他抱着母女二人,疲惫之中掩盖不住欣喜:“我们的女儿有救了,你该高兴啊累累。”
小江水才知道自己体质特殊,一堆什么什么她听不懂的术语,她抱着娘亲给自己每日布置的书籍,打着哈欠在门口随手翻着。
然后小江水跟着父亲学会了一身不好不坏的医术,平平安安地长到了十八岁,在小村庄里找了个眉目俊朗的儿郎定了亲。
生了一双儿女,侍奉爹娘,家庭和睦,平平淡淡地到老到死,一生与江湖无缘。
在她弥留之际,儿孙满堂,她想着这样的一辈子也是没有遗憾了,撒手人寰。
不知是谁还在喊“江水”。
为何要喊江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