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浑的马蹄声在林间奏出鼓点,悲怆苍劲的马鸣、天摧地塌的呐喊、铿锵有力的金戈由远及近,如旋风,似春雷,所有的声音都在张飞的耳间回荡、碰撞。
甘宁的确没有骗他!
张飞气得火冒三丈,他和关平本来是奉命军师诸葛亮之令伏击王黎使团,却不想使团中杀出来一个程咬金,蔡和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有所顾虑,待确认身份之后,发现那蔡和并非黑旋风李逵而只是李鬼时,王黎的大军却已离此不远。
而他们呢,除了重创了假李逵之外,竟然毫无收获,甚至还为此搭上了百十余精锐的白眊兵。
紧了紧手中的蛇矛,张飞向关平微微示意,同时一声怒喝,两匹健马如风如雨的侵入到甘宁以及司马懿身前一丈,而骑士和白眊兵们则纷纷抽出手中的刀剑奔向前方。
号角响了起来,战鼓敲了起来,马蹄动了起来,各式各样的声音响彻林间。
张飞和关平帐下的骑兵自两翼呼啸而出,黑色的铁甲骑士和白色的白眊兵恍如黑色的海潮和白色的浪花席卷至那三百余陷阵营将士身前,然后狠狠的撞击在一起。
三股洪流瞬间就爆发出排山倒海的惊人气势,犹若滚滚春雷响彻山谷,又似万顷怒涛扑击群山。长枪与短剑飞舞盘旋,利矛同斧钺横劈竖砍,密集的羽箭仿佛过境的飞蝗铺天盖地,激昂的喊杀与亢奋的嘶吼直使山岳颤抖,秋雨断裂。
甘宁扫了战局一眼,见三百人组成的陷阵营依旧如不屈的桥梁那般牢在滚滚的洪流中岿然不动,暗赞了一声,这才回过头来看着迎面而来的张飞和关平,甩了甩酸胀并满是鲜血的手臂,从亲卫手中接过一柄丈余长的大刀护在身前。
纵剑万里,不及身前一步。
横刀千山,依旧周遭三尺。
甘宁是用刀大家,自然明白不管是刀剑斧钺还是长枪短矛,所有的攻击都绕不开自己周围的那些许回旋之地。更何况,他刚才在张飞的全力一击之下已经身受重伤,双手早已无力,每挪动一步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肝脾脏在胸腔里颤动。
所以,他只能守,不能进行攻击。
所以,他也只能堵,堵自己能够坚持到援兵来的那一刻。
被秋雨洗过的长刀横于甘宁身前,如堤如山,却有着不屈和冲天的战意。
就在这时,张飞和关平的马头进入到了他身前的三步距离,他们手中的丈八蛇矛矛和仇之刃亦如疾风骤雨般向甘宁劈头盖脸的罩了下来,漫天的杀气飞入层层秋雨和朵朵雨珠之中,与它们紧密的联系在一起。
秋雨即是张飞手中的矛,雨珠即是关平手中的刀。
而甘宁手中的长刀却只有一柄,他又该如何劈破这密密麻麻萦绕头顶的寒意呢?
张飞本就是天下数一数二的武将,关平同样也算得上准一流的前锋,二人联合一击,甘宁当然避无可避,只能使出自己最后的一招,双脚牢牢的抓住地面,身子一蹲,双臂猛然举刀过顶,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顷刻间便全部挤进刀柄和刀背里。
这一刀叫做托体成山。
这一刀是甘宁独创的笨招,也是他最后保命的底牌。它不需要刀式,也不需要技巧,只需要一份视死如归的壮烈和笨拙。
死去何所道,托体成山阿!
连死都不足以说道,这世间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那一腔冲天的热血?将双臂化作厚实沉重的山岳,这世间又有什么锋利的兵器能够劈开?
“当当”两声如雷的巨响,甘宁身前的雨帘骤然散开,丈八蛇矛和仇之刃在雨雾中开始显露出它们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