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当真是全然没有一颗真心!”顾温翎骂道便捂着脸像疯了一样跑了出去,在扇门口还狠狠推了一把顾澄,顾澄一晃眼转身看过顾温翎,一颗心有着说不上来的感觉。
顾澄偏过头看向跑的没影的顾温翎,然后便伸手温吞吞关了扇门,向里屋里走去,只是还没有靠近床头却听见了重重的咳声,阵阵咳声十分刺耳,顾澄听着便捏了捏掌心,向前走去,像是怕吵醒睡着的人,轻轻道:“南媛,明天我就要走了。”
裴南媛紧紧拥着被褥,刚才剧烈的咳嗽声早就让她惊醒,只是听见了顾澄那熟悉的脚步声便又再次将双眸紧紧闭了起来,顾澄那清淡的话语听在她的耳中才是最刺耳,最不想听的,可是那扯着被褥的手和微颤的睫毛却将一切心中所想都泄露了出来。
“南媛,我知道你是醒着的,我就几句话,说完便出去。”
“明日我就要出发去无川了,和离书就放在旁边的案桌上,我死后,顾家的一切事你都不用再费劳神去管,去过你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我顾澄这一生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了,若是还有来生的话,千万不要认识我,哪怕真的看见我了,一定要远远避开我。”顾澄说完便转身而去,他知晓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会再见到她,有些事还是先做好先说好,这样他才不会犹豫。
顾澄想着便轻声关了扇门,看着廊外又飘起来细小的雪花,突然难得地笑了,只是这笑声有着太多的愧疚和心酸。
在扇门关上的那一刻,裴南媛浑身冰冷,拖着身子赤裸着双足跑了出来,外面的风呼啸不停,在雪中看着顾澄慢慢走远,整个人像是如梦初醒般背靠着那冰凉的扇门轻轻滑了下来,那一张脸上淡淡就像窗外那一株冬梅。
裴南媛受着那呼啸的寒风,第一次看不清自己前方的路,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的掌心,一片冰凉,好像从来都没有真正握紧什么,什么都没有。
曾经她以为她可以握紧的,哪怕只是远远的扯着,那也是捏在手心里的啊,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裴南媛偏头看向她边上的案桌,那个高度刚刚盖过她的双眸,裴南媛扭头向外伸去,果然啊,出了冷冷的风,什么都没有握住。
裴南媛想着便勾了勾嘴角,对着身外的寒风,无声地笑了,而后动作轻缓地将扇门关了起来,背靠着扇门,微微闭上了双眸。
顾澄冒着风雪来到了顾适的院子,远远的便见顾适在收拾些东西。
“听阿翎说,你要走,是吗?”顾澄缓缓走近低头看了看顾适动作麻利将东西收整好。
顾适听到顾澄的声音便抬头怔怔地看着他,曾经他从不敢这样直视顾澄,他一直都缺少一个理由,从小顾澄和顾焕便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他的心间,他是什么都做不了,完全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是的,大哥,我想去舞忻学学农稼,这些年寒祁的粮食收成都不好,我总不能一直在府里游手好闲,靠着大哥的庇护来过日子对吧。”顾适说着便朝着顾澄笑了笑,只是这笑容却在脸上凝固了,他的心里突然想到大哥明日就要赶往战场了,这笑总是有些不合时宜。
顾澄看着他不说话,过了许久,他感到一股寒风吹到他的背后便转身去将雕花窗子关了,垂了垂眸道:“哪里是因为寒祁的农稼术不好,到底还是寒祁太冷,零国太冷,这里不适合庄稼生存罢了,你既然要走就多带些东西,去吧,只是你可知道你这一走顾家就真的没有能够阻挡风雨的人了。”
“如果我和阿焕不幸在无川回不来了,这顾家到底还是要靠你支撑下去。”顾澄说着又是轻轻一笑。
“大哥,怎么会,你和二哥一定会平安回来的,既然大哥都如此说那我就不去舞忻了,我就留在侯府里,看好弟弟妹妹们好了。”顾适说着便挠了挠头,现在在他心里,他还是觉得大哥说的是有几番道理的,便回声应道:“所以呢,所以这仗才会打起来吧。”
顾澄说着便仰头叹息了一声:“谁又说不是呢?三弟我并非是要阻拦你去舞忻,而是......你根本不会从侯府里走出去,侯府周围都是皇帝陛下的亲兵,我们都去了无川,掌管那么多兵将,只要我们敢有一点异动,这侯府就会灰飞烟灭,你应当知道,你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出去的。”
顾适听罢反倒是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是扬手又迅速将打包好的包裹拆开,开始将收拾好的物什拿出来摆在屋子里的周围,轻声道:“既然不能出去也好,我就在家中守着,等着你们凯旋。”
“本来我就没有什么大志向。”顾适说着便一下子坐倒在凳子上,脸上闪过了惊异和恐惧。
“三弟,我们顾家从来都是让人忌惮的,那位子上的人就没有一天停止过对我们的猜忌,你将家中的姊妹照顾好就好了,其他的都交给我和你二哥吧。”顾澄说着便朝着他走来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裴南媛拖着沉重的步子缓缓向案桌走去,脸上扬起了一抹笑意,那笑实在冰凉,案桌上便是顾澄留下来的和离书和一些房契铺子,倒是将她的后路都给安排好了,他人心那么冷,人倒是真的细致入微啊。
真是哑然失笑,裴南媛伸手握过和离书,然后带着深沉的愤恨将和离书撕了个粉碎,顾家她绝不不会踏出一步,这儿就是她裴南媛的家,说什么都不会离开!裴南媛扬手将那和离书扔到了火炉里,看着它烧成了灰烬才感到痛快。
无川城打了仗,这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那遍地的血好像流不尽一样,就在程斯意以为无川城就真的要守不住的时候,援军终于到了,那时候她分不清自己脸上流着的是敌人的血还是自己的眼神,流到了嘴里都是一阵酸涩,实在难受。
“程将军,来了到底还不算太迟!”林越岑说着便拔出剑出了城厮杀去,程斯意看着他浑身干劲十足,意气风发的模样,咧嘴无声地笑了。
“知道了,知道了,回来了就好,就好。”程斯意说着那动作便微微一愣,身边敌人的长刀险些就刮过她的脖子,林越岑拔剑直重那人的胸膛,然后将剑抽了出来,只不过,那血到底还是溅了他一脸,林越岑却丝毫不在意,扬手抹过自己的脸,然后又将长剑紧紧握在手里,大声嘲笑道:“程将军,你可不要大喜过望,还是要小心周遭,我可不想才刚来无川就为你收尸啊,实在不吉利!”
林越岑说着便又大步向前厮杀了起来。
零国驻扎地,顾焕刚刚一碗冷水还没有下肚便收到了无川援军到了,听着名号应该是林越岑带队赶来支援,顾焕听罢便扬手摔碎了碗,立刻站起身道:“传我令,叫将士们停止攻打无川城,鸣金收兵回来收整一番。”声音沉沉。
“是,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