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脆生生的话说出来后,窝在贵妃榻上的顾温夕浑身一顿,这孩子明明还这么小,说起话来却已经像个小大人一样了,这两年里,二哥在朝中得势,盛家的日子是过得小心翼翼,艰难起来,可是她的日子却大不相同,反而十分舒适。
盛珞自从越王兵败,整日里借酒消愁,恨不得将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在这酒水之中,顾温夕看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只觉得这就是人们口中常说的现世报吧。
顾温夕眯了眯眸子,拉高了薄毯子,将自己圈住,就是不愿意出去看一眼,嘴上哼了哼:“你爹现在沉溺于酒色间,你一个小孩子懂什么啊,那是你爹的乐趣所在,我们若是去了,岂不是破坏了他的好事,我看阿合你今日就是不想读书才在我面前推三阻四的。”顾温夕说着说着后面的声音有些微微上扬。
盛合缩回了自己的小脸,委屈巴巴地盯着自己手中的书册,闷声回应了一句:“是,娘亲教训的是,孩儿记住了。”
“忍冬,你下去吧,我小睡片刻。”
忍冬面色难堪,可是自己主子都这么说了,她又能去干涉主子什么呢,自然是言听计从,轻声应了句是,向外面走去。
今日的雪下的如此大,少爷这在醉酒在雪地里滚着也不知道身子可受得住,夫人这两年来对少爷是真的不上心啊,少爷的通房丫鬟一个一个往屋子里送,也没见夫人眼睛眨一下,守在冬雪院里愣是不说话,很是平淡。
这边大院的雪地里,盛珞就这样抱着酒壶躺在雪地上,周围站了好些个侍妾丫鬟,一个个都是满眼焦急的样子,盛珞紧了紧眉头,转眸看向面前一个个穿的姹紫嫣红的女人,怒道:“如今我盛府落难,你们不想留下来的都走了吧,取了银子都走了,我不想看你们在我面前晃来晃去,真叫人烦闷!”
此话一说,人群中有些骚动,窃窃私语,有人愿意留下有人愿意走,其实这些年里,盛珞就算去到她们的院子,也只是陪着用用饭,睡觉之时,更是独自一人霸占床榻,叫她们都睡在外榻的,她们一开始都以为是因为少爷这是在和夫人怄气,可是这两年过去了,夫人的那个态度就是不咸不淡的,对她们这一众侍妾更是不放在眼里,常常是当做一股青烟,飘了便也就算了。
很快有个小厮跑上前,伸手欲要扶起盛珞,盛珞睁开眸子,轻声问道:“怎么样?夫人什么反应?”
“少爷,忍冬那丫头说夫人现在正在冬雪院里小睡,小少爷正在读书,没空闲搭理少爷你的......”顿了顿,在少爷目光灼灼下继续道:“搭理少爷的无理取闹。”
盛珞听罢,嘴角抽了抽,像是泄恨一般远远的将酒壶给扔了出去,都整整在一个院子里相处两年了,顾温夕这个女人怎么还是如此的冷漠,他在她的心上当真什么都算不上了,他真的不甘心一点都不甘心。
盛珞想到此便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大步就要向冬雪院走去,满身的风雪,正要进去的时候步子又生生地止住了,偏头对着小厮说:“回去吧。”
他满身的酒味,阿夕见了,一定会不高兴的。
顾温夕迷迷糊糊不知道睡了多久,耳边起先还有着阿合的读书声,后来渐渐没有了,想要醒来骂骂这个偷懒的臭小子,谁知道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任着自己睡过去,再醒来时盛珞的面容却在自己的面前渐渐放大。
顾温夕浑身一惊,急忙坐起身,惊恐地望着盛珞。
盛珞已经换了衣裳,梳好了满头的墨发,好以整暇地盯着她看,然后轻声道:“你醒了,怎么不去床榻上睡觉,在这儿睡着了?天这么冷,染了风寒怎么办?”
顾温夕颦蹙着眉头,忍冬不是说他在耍酒疯胡闹吗,怎么转而就这般正经待在她面前,顾温夕环视四周,阿合也不见了,她稳了稳心神道:“阿合呢,他去哪了?今天这一章还没有读完呢,又跑去哪里偷懒了?”
盛珞浑身一顿,是了,整个盛家放在顾温夕的眼里,她最在乎的便是与盛家无根无血缘关系的盛合了,接着应该是她最疼爱的大丫鬟忍冬了吧。而他在她的眼中应该什么都算不上吧,盛珞的眼中闪过一丝狼狈,很快便垂眸隐藏了下来。
“丫鬟带着阿合下去玩闹去了,小孩子也不可久坐于书桌前,该动动的,这样性子也活泼些。”盛珞目光灼灼,盯着顾温夕看去,似乎有话要对她说。
顾温夕掀开小毯子,起身端坐在案桌边,暖了暖手脚,轻声问道:“你有什么事,要来这寻我,往日里我们除了在饭桌上必要见面,大多时候都是不见的,你这样来找我想必一定是有要事吧。”
顾温夕现在面对盛珞已经没了当初那种针锋相对,恨之入骨的咄咄逼人语气了,更多的是淡然了,日子过去了就过去了,恨意放在心里便就是这样了。
盛珞咬了咬牙,道:“顾焕如今一手遮天,你想要离开盛府,简单迅速,如今你都未曾离去,阿夕,我想知晓,你心中可是有一点点是因为我而要留在盛府?”
问出这话的时候,顾温夕正端起热茶来喝,听到盛珞这样的话,口中的茶水登时喷洒了出来,溅的案桌上到处都是,她赶紧从袖口里拿出帕子,对着自己的脸擦了擦,然后扭头看向盛珞,颦蹙着眉头:“盛珞,你现在是在和我说笑吗?你自己心底里还不知道我到底是因为什么才嫁给了你吗?这些年我胆颤心惊,就担心有一天你玩的这些把戏被别人捅到太后皇上那去,以至于危害到我顾家,我常年待在府上,甚少出门,过着谨小慎微的日子就是怕出事,如今顾家权倾朝野,当年的事已然是不值得一提了。对啊,就像你说的,只要我想要离开,那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之所以不走你当我是因为你吗?”
顾温夕不屑一顾地勾唇笑了笑:“才不是呢,我是因为阿合,才会如此,二哥到现在都没有动盛府,那全是因为我在府上,如果我一离开你们盛府上下就是倾覆破灭,你现在在和我说些什么,你在和我谈感情吗?”嗤笑一声。
盛珞浑身一顿,怔怔地看向顾温夕,她看得实在是太通透了,他一点都欺骗不了自己,阿夕心中是有他的,可能真的一点都没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