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勋朝江边望去,就见上面堆了数百具尸身,上面的还新鲜些,下面的已经是累累白骨了,饶是他这般胆识,此刻也有些害怕,又闻到鼻端着股恶臭更加重了,便问这老头道:“你带我来看这是做什么?”
“呵!我说薄聿生了你这个孬种,你还不信!”又厉声道:“实话告诉你,这几百具尸身里头,有不少是当年为你父亲出生入死的手下,还有他们的儿子,如今你倒是活得畅快了,却不见这岸头白骨累累!又有谁为他们申冤诉屈!”
傅勋听他如此说,不由浑身一震,半晌说不出话来,又见船随水波而行,不远处看到几名兵卫正在虐打一名少年,便道:“所以百安堂那少年,也是你故意设计…”
老头听了,便点了点头,道:“若不是你和镇国公的儿子一道去了赤霞山,我还不知你竟逃出来了。”
傅勋听了这话,便知道这老头对自己也是一知半解,只是不知道什么东西泄漏了自己的底细,又道:“既然你可怜他们,为何又把那少年打成重伤,如今无药可医!”
老汉听了,便道:“那一日若不是我救他,他早就被人活活打死了。”又转过身对傅勋道:“怎么样,薄公子可心动了?”
傅勋听了这话,又想到这老头无情手段,让那少年这几日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只为引诱自己前来,中间又牵涉了凤郎等人,口中只道:“好罢。”老头见他话音转变,又见下一瞬,傅勋已经挣脱麻绳,凌空跃起,一柄长剑直指老头中心,道:“你这等假仁假义,心狠手辣之辈,我是绝不会与之为伍的!”
老头立时大笑起来,也道:“好啊!让老夫看看你的身手!”说罢便双掌合实,把个剑尖控在手中,傅勋立即想要破剑而入,不想却不能挪动半分,无论他力气多大,都只能见自己的剑被这老头一寸寸纳入手心,不由一急,双腿并拢朝这老头胸前踢去。
老头连忙避开,又见傅勋趁这机会挽了个剑花,只见一道寒光朝这老头脸上刮去,他避闪不及,果然被剑气所伤,豁出了一条大口子来,那女孩儿见他受伤严重,也踏着船舱跳起身来,正要劈中傅勋后颈之际,就见他退身半步,叫她扑了个空,只见傅勋拎住女孩儿右脚,骂道:“狡诈小儿!”念在她终归不过是个孩子的份上,便轻轻把她丢到了一边。
这老头见了,也退了半步道:“薄公子果真厉害!”傅勋还要再打,就见对面林子里飞出两只暗镖,后面跟着出来个书生模样人侠客,只见他轻功一流,似御风而行,傅勋既已探清这老头实力,此刻见又来了一个高手,知道不可再打,便闪身到一旁,踏着水波往暗处走去。
那老头见便道:“阿九,你快和我一道把他拿下!”
谁料阿九却道:“裕翁,郡王正在前头那片林子,他叫我请您过去。”
裕翁便道:“只是今日是捉住他的好时机,错过了怕再找机会就难了!”说罢,又拍手道:“罢罢罢,我跟你去就是。”
却说陈敦在林子中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一幕,也不由为傅勋这绝佳的身手赞叹一声,又见阿九并裕翁一道来了,便道:“裕翁近来可好?”
裕翁笑看着眼前的新任闽南郡王,道:“属下办事不力,还请郡王怪罪。”
陈敦听见他‘郡王’两字似在刀尖上过了一遍,心中暗诽:“果然没把我当正牌货!”便勾唇一笑道:“岂敢,多亏了您,不然本王也见不到薄小郎这般少年英豪!”
裕翁只露出尴尬的微笑,又道:“郡王,薄小郎似乎并无复仇之意。”陈敦听了,便摇身走到一边:“本王自然看出来了,所以才不叫你继续和他打。”
裕翁心中不免鄙夷,只是还维持着表面的客套,又道:“此次进京都,本就是要搜罗联系巽王以前的旧部,老奴这一个月都在这码头附近徘徊,有复仇之心的人不在少数,可像傅勋这般有能耐的,可不多。”
陈敦见他居然还能耐着心思和自己解释,便拍了拍裕翁的肩膀道:“本王自然也明白,只是轻扭的瓜不甜,如今他心不向着我们,便是强抓了过来,也是无用。”
裕翁心道:“又不是你尽心尽力的谋划,此刻方能随意的放走。”虽他心中无比生气,但毕竟陈敦是主,自己是仆,此刻也只好道:“全凭郡王吩咐。”
却说傅勋趁夜色掩盖逃去,待回了国公府,刚到定松院,就见凤郎着了过来,又把他浑身上下打量个遍,问道:“我今日想清楚了个关节,那群人就是冲你来的!”
傅勋自然不能把实情告诉凤郎,此刻只好道:“小公爷还记得在上山的葛叔么,这伙人便是要找他寻仇的,又看到我们与葛叔相识,便故意找到了我。”
傅勋这话简直漏洞百出,只是凤郎也找不出更好地解释了,只好道:“好罢。”又叫傅勋赶忙歇下了。
却说明珠被汪荃和谢氏押在正厅询问,因她年纪小,不过三两句话就问出了实情,汪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又道:“你糊里糊涂就救下了这个来路不明之人,若他是朝廷钦犯,咱们全家都会有牢狱之灾!”
明珠便道:“我看那船夫武功深不可测,怕不按他说的,咱们全家都有性命之虞。”谢氏听了,便把她抱在怀中,又道:“我们是一家人,多大事的自然是要一起扛的。”
汪荃见明珠哭的直打嗝,但因为此事干系重大,仍道:“你去书房跪一个时辰,便算作此事的惩罚!”
明珠便站起身来,往书房走去,待周遭一片都空静了,她才细细把整件事回顾了一遍,又把那船夫所说的每一句话在心中反复思量,终于道:“他们拿我做筏子,难道就是为了见罗凤郎?”
正厅之中,只听谢氏对汪荃道:“依老爷看,这回珠儿救的是什么人?”
汪荃便道:“我先头只听说码头是皇仓,寻常人家是不会在那里做工的,这少年怕是贱奴。”
谢氏听了,也慌了心神道:“贱奴…谁家敢窝藏贱奴,那…”
汪荃见她紧张,不由安慰道:“万幸明珠不曾把他带回家中。”谢氏也点点头,只听汪荃又道:“其实太子殿下知道此事后,有几次都想劝圣人废除贱奴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