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文接到口谕的时候,面色极为好看,到最后也未曾忍住白了嘴唇。
他如今在朝中一时风头无二,可谓是顺风顺水,但这一切也都是因为陛下的意向而已,皇恩浩荡,领了这份情,那就是要付出代价的。
陛下这是要杀他锐气,提醒不要忘了本分。
御书房莫说陛下不愿踏入,他这辈子更是不想踏入半步,当年的屈辱,这些年他一时片刻都不曾忘记过,那个异国而来的女人,颐指气使的对着左右大臣冷笑讥讽,可她的刀子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众人只能敢怒不敢言。
可尽管如此,他们步步退让,依旧没能躲过寒太后的阴晴不定,她竟然让文武大臣向她三跪九叩,这不只是无稽之谈,更是大逆不道。
只有陛下,一国天子,方才当得起如此重礼,她这就是在侮辱承国上下的尊严,眼前人一个个宁死不屈。
他本也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可眼见一个个同僚人头落地,“噗通”声重重的砸在了他的心口上,鲜血溅的他鞋子都湿透了,那一地的白白红红,两眼一闭可就真的再也看不到光了!
他怎能不退缩,一腔热血拘泥这些虚礼上边,那不也是可笑吗?可笑吗?
至今他仍然不知选择的是对是错,但这些年每每忆起此事,他心中仍觉无限屈辱,甚至是不敢再迈入那个地方一步。
如今陛下命他在此处见驾,他心中已是剔透明白,这一趟是为了兴师问罪而来的。
今日朝堂之上,他手下之人,亦是不遗余力的反驳这场亲事,整个朝堂之上,已经对此事默然达成一致,而这并不是陛下想要看到的。
他对于这一切心知肚明,但却无法拒绝万祜的联盟,万祜已经将这件事的原本告诉了他,承国再经不起第二个寒太后,所以哪怕是与万氏水火不容,哪怕是陛下要降旨怪罪,这件事他也定要如此选择,此事,绝不可!
沉默着握紧了双手,他异常沉重而艰难的跟着内侍官向前,一步步接近多年梦魇的地方,留在那里的不只有数十颗头颅,还有他的恐惧。
不可自持的恐惧……
“余相爷,老奴已经恭候多时了。”怀济含笑,上前紧赶了两步微施一礼,眸中精光一闪,抬头瞬间隐了下去。
“老夫认得路。”余相沉沉的望着面前双扇门,不动声色的冷道一声,只是藏在袖底的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余相爷老当益壮,虽说久不曾到此地,但想必也是不会忘记路的,都怪老奴多虑,陛下本告诉老奴这条路,万相爷绝不会走错的,如今看来果然还是陛下料事如神。”怀济眯了眯眼,笑容可掬的捧了捧手,拂尘扬扬落落,只看到一道白影起落。
余文瞬间脸色白了几分,呼吸沉重的低喘一声,一口气堵在了胸中上下不得,实在颇为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