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是刻意要他难堪,要他不得不铭记旧事,要他不能安枕卧榻啊。
“公公是陛下眼前人,对于陛下的心思自然最是清楚不过,日后更是多有仰仗之处,还望公公不吝指点。”余相低咳了两声,面上多了几分突兀的红润之色,上前一把握住了怀济的手。
“余相爷这是作何?这可真是折煞老奴了。”怀济“哎呦”了一声,眉头一挑,虚虚挣脱了一下,没成功后倒也不急着脱身。
“余相爷难道不清楚陛下的意思吗?一切都已经这样清楚明了了,您既做了聪明人,又怎能行到途中半途而废了呢?”怀济笑容可掬的抬眼,深深的看了余相一眼,缓缓将手抽出,反拍了下他的手背。
余相神色一凝,目光短暂的变幻,继而正色收回来手,微不可察的直了直腰板。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就算是惹怒龙颜,此事也绝不可行!公公身为陛下身侧之人,难道就没有丝毫劝阻之心,要眼睁睁看着先帝之事重演吗?”余文一声叹息,反口诘责质问道。
“余相爷,以下犯上是为不忠,君就是君,臣就是臣,就是像老奴,无论何时永远都是陛下的奴才,相爷当心祸从口出,切勿妄自揣度圣心,无论是陛下还是先帝。”他相信陛下自有分寸在心,先帝与陛下本就是截然不同的,旁人不知高低深浅,他贴身伺候这许多年,却是看的是清楚明白。
余文止口无言,甩了甩袖子,“看来这这御书房总要一进,也罢。”
他决然僵直脊背,目光中带着一抹灼热,仿佛浇在心头的断头血,肆无忌惮的撕裂一切相安无事的表象。
怀济摇头退后一步,“老奴言尽于此,相爷既然执意无悔,那就这边请。”
余文一步步走近,头顶御匾赫赫煌煌,带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尊贵,他却从那几笔上看到了淋漓鲜血,利刃当头一般煎熬恐惧,他一步踏入门中之时,腿脚发虚险些踩空,举目四望亦是如梦如幻,仿佛回到了多年之前。
知道金玉珠帘一阵作响后,他方才稳住心神,回到了实况之下。
“老臣参见陛下!”
颤颤巍巍的跪下,他一只手掌撑在地面上,目光虚无涣散,一声气若游丝的低喘。
“余相不必行此大礼,朕还等着卿来指天指地,骂醒一代昏君,做千古诤臣,流芳青史呢。”叶宸枫若有若无的抬眸扫过他的神态,不轻不重的笑了笑,虚一抬手。
万祜或者能够被人指点,瞬间起死回生,这都还在预料之内,可余文却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了,临阵倒戈这前后大变的表现,其中可绝不简单。
“老臣惶恐!”万祜眉头一蹙,面色大变,一个叩首砸在平地上。
“你有什么惶恐的?余相大殿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可是义正言辞侃侃而谈,朕心甚慰,得此忠良贤才,爱卿可与朕痛饮三杯?”叶宸枫闻言温和一笑,徐而起身立起,言间无喜无怒的漠然而道。
“臣有负陛下厚望,可臣不悔如此行事,甘愿领陛下责罚,只请陛下收回圣旨,万不可引豺狼入室!”余相眼中已有热泪盈眶,眉头紧皱成川,缓缓直起身子来,一字一句郑重其事。